又一年春天,芝华开始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并非因为年岁增长,像旁人那样感叹时光飞逝,而是看着病床上的唐莺,一天天清晰地走向生命尽头。
时间的流逝,从未如此具象。
芝华看着唐莺日渐灰败的脸,像日落时最后暗下去的一片云。她只能坐在病床边,给唐莺剥一个橘子,或削一个苹果。
“胰腺癌,癌症之王。”
芝华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字出神,听见唐莺的咳嗽声,立刻收起手机,ch0u出几张纸巾帮唐莺擦嘴。
雨季已经来了,确切来说是,雨季已经快结束了,那辆黑se汽车却没有出现。
担心与他错过,芝华刻意每天都往培训教室去一趟。
昆曲课程因唐莺入院后继无人,培训班换了别的老师,教室改成琴房,整排玻璃门拆下,换成隔音墙t,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连续7天,没有车来,雨也快等不及,y雨天拖拖拉拉的还是结束了。
度过医生。
程濡洱极其不耐烦地等,ch0u空一盒烟,才等到芝华的主治医生。
最后一根烟刚刚点燃,被他g脆利落按熄。他推开门走出去,狭长走廊里,凌晨的医院静得人心慌。
“你好,我想了解一下芝华的情况。”他心头直跳,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好意思,这是病人的ygsi,我不能告诉您。”章医生飞快地说。
气氛忽然冷得可怖。
“章医生,你简单介绍一下就好。”裕生连忙劝说,小心地看程濡洱脸se。
“抱歉,我不能说。”章医生格外坚决,“如果她是其他问题,我说了也就说了,但她的心理问题诱因,我真的没办法随便说。”
程濡洱r0u着眉心,强压下烦躁,因为这个医生站在芝华的立场,所以他有了些耐心去解释。
想了想,却不知从何开头。
“我和她认识很久,只是8年前失联……”程濡洱试图平心静气地娓娓道来。
“容我打断一下。”章医生神se震动,用力呼出一口气,缓缓向他确认,“您以前和她见面,是不是戴着口罩、墨镜和帽子?”
程濡洱身t一僵,片刻后点点头,“对。”
“好吧,请您跟我到诊室来,您一个人进。”章医生叹口气,打开诊室的门。
消毒水味钻出来,心头那gu怪异的预感更浓,程濡洱竟要提着一口气,才能稳着脚步走进去。
“我从前对她进行治疗时,发现有关唐莺和你的经历,对她来说是为数不多的有治愈效果的经历。所以如果是你,我愿意和你聊一聊,也许能彻底治愈她。”
房间还是黑的,章医生借着走廊灯,啪嗒按开墙壁的开关,顶灯倏然亮起,刺得他瞳孔发白。
“但是你确认,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你都能接受吗?”她声音冷静,像一块坚y的铁板。
“我非常确认。”程濡洱毫不犹豫答。
几秒钟的沉默里,章医生一眨不眨看着他的眼睛,以确认他这份郑重承诺的真实x。短暂又漫长的无声考验后,她脸上的防备褪去,抬手示意程濡洱坐下。
程濡洱很少有这么顺从的时候,像回到学生时代,忐忑不安地等一份通知书。
“梁小姐她在8年前遭遇了x侵,一度有很严重的ptsd,失眠、厌食、呕吐,还曾短暂地有过人际交往障碍……”
十几分钟后,诊室的门忽然被重重摔开,砸在墙壁上嗡嗡响。
裕生被这动静吓住,几乎从板凳上跳起来,看见程濡洱面se铁青走出来,眼里涌动着暗无天日的暴风雪,紧绷的气氛令人不寒而栗,是想把人千刀万剐的怒意。
“严丁青每个月固定把钱给了一个人,明天中午之前,把这个人找出来。”程濡洱0出烟盒,里面空空如也,他冷脸把烟盒捏成团扔进垃圾桶。
“谁找到,赏谁十万。”话说得轻飘飘。
“您要做什么?”裕生不知晓实情,敏锐察觉程濡洱正在失控的悬崖边,准备纵身一跃。
“我要g什么?”他笑得毛骨悚然,语气仍是寻常,“我要杀人。”
久违的肃杀的狠意,再次浮现于他脸庞。
走出医院大门,程濡洱拿出手机看时间,才发现手是抖的,控制不住的愤怒盘亘在脑海,几乎倾覆他所有理智。
章医生的话只开了个头,他好似受了当头一bang,身t被sisi定住,只剩一双愕然的眼睛,看着对面医生的嘴一张一合,蹦出来的字融化在空中,他什么也听不见。
x口被cha进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是八年前风吹日晒,一直等到今日扎向他的利刃,刺进他止不住阵痛的心脏,残忍地绞动。
程荔去世以后,这是他地用现金。
没想到程濡洱竟然早就知道,并且找到了赵阿平,这说明程濡洱甚至在看到这些照片前,就已经知道芝华的遭遇,却仍然要见严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