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出宫,专门开道的金吾卫在大街上迅驰而过,庶民百姓与贵族官吏一并靠边。城内是不许寻常人骑马跑动的,即使是有资格在城中骑马的人,也会限制,只许漫步。开道的禁军过后,不知是半个时辰,还是两刻钟,太子的车架才晃晃悠悠驶过。车中的阿四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手不去掀开帘子,冬天太寒冷,鼎都粮价和炭火价又涨了,街上走动的人也少。在余钱不足的情况下,窝在家中减少支出活下去的可能性,大概要比在外找到赚钱的手段大得多。阿四把注意力从车外的声响挪到太子身上,她面对阿姊们总感觉自己仿佛还是三岁小孩,永远快言快语:“我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迁都,问了阿娘,阿娘却让我出宫去看雪。真想不到的是阿娘会让长姊陪我出去玩儿。也许是长姊最近确实太辛苦了,想让阿姊也放松一二吧。”太子沉yin道:“这个嘛,大概是因为我也不明白陛下为何急着要在这两年迁都吧。”阿四惊讶地发出疑惑:“咦,长姊也不知道吗?”“陛下的心事是不可探究的。”太子笑望空处,回答阿四的问题,“或许是我这些年太忙了,太多地关注朝廷之内,而忽略了,宫墙之外的人。”阿四捏捏手指上不知何时留下的一点儿伤疤愈合后的白色印记,笑道:“那还是我太迟钝啦,明明不久以前我还经常望宫外跑,甚至住在城外。但是我现在还是要跟着长姊去宫外寻找到答案。”城中大街是有专人洒扫的, 商铺酒肆民居,只要是自家门前一亩三分地,就得包揽上头的残雪尘土。房檐屋顶上的落雪也一概清理去, 阿四目所能及之处, 尚且是旧日那个整洁的鼎都。但城外就不同了,揭开车帘一角, 前日里的鹅毛大雪在人力不能企及的所在大肆渲染, 厚雪压住丝绦的柳树, 结冰成块的湖面, 以及远处埋在皑皑白雪下的田地。此情此景,自然是美不胜收。宽敞的马车内, 小炉微熏, 炉上温酒, 而酒入姬若木的喉咙。姬若木拦住了阿四欲要伸手的举动,笑道:“我知道你是喝不得酒的,今日外出虽有禁军护卫, 到底是在宫外,也需要小心行事。”阿四鼓起脸来:“太子阿姊都饮酒,却不许我喝。”“今日是长姊带着幼妹看雪, 是长姊不许幼妹饮酒,不是太子不许。”姬若木难得懒散情状, 目光触及窗外雪下松林,哼唱出一首歌谣:“乐乐陶陶,春花秋月。秋月何时了?心中欢乐;且自清闲直到老,散诞逍遥。1”阿四一直都知道, 姬若木是极擅长乐器的,东宫常有琴声动人。外人只当是东宫琴师的手笔, 而她曾意外撞见过姬若木抚琴奏乐的场景。抚琴是高雅事,太子有这方面的爱好并不影响她的声名,但是她依旧将自己的琴声限制在阁楼之上,只露在侍奉东宫多年的琴师清嘉面前。姬若木以师礼侍奉琴师清嘉,且仅仅向她一人问询琴道。这是独属于姬若木的爱好,也是她不愿分享给“太子”的爱好。或许,太子于乐上不只善琴一道,至少阿四以为耳边短暂的一曲,已是绝妙。阿四喃喃:“真好啊。”一阵冷风灌入,打断了阿四的思绪,在旁随侍的宫人迅速合拢窗门,掩上厚帘。姬若木咳嗽两声,笑问:“阿四觉得我唱得很好吗?”阿四用力点头表示肯定:“当然了,这是我听过唱的最好的乐曲。”姬若木笑了,不是往日太子含而不露的笑容,搜索q群524九零8一九2,每日更新完结漫画广播剧小说是独属于姬若木的开怀大笑。笑够了,姬若木又咳嗽两声,道:“这是阿四偏心我的缘故啊。”“才不是……”阿四为姬若木这句自谦的话感到愤愤不平,认真严肃地告诉对方,“我绝不是那种会拿莫须有的好话来诓骗家人的人,长姊就是唱得很好,特别特别地动听。”为了幼妹口中无数个“好”和“特别”,姬若木笑说:“这曲叫《十棒鼓》,讲述一个人老年抛开功名利禄家族牵挂,一心归隐逍遥的故事。”她将曲子原原本本地从头到尾唱了一遍,专门唱给阿四听。这时候的阿四全然褪去了往日的不耐,全神贯注地听着,几乎是这世上最合适的听众和知音。车马自蜿蜒的坡道上行,停在半山腰处的山庄。走在平整路上的马车坐久了也不舒服,而此时,阿四半点儿也没注意到上坡的路段,天地颠倒也不能撼动她看向姬若木专注的神情。姬若木极少有的、时隔十数年,脸颊微微发热,升起一点难以言喻的羞窘。她唱完乐曲,慢慢移开对视的目光,提醒妹妹:“到地方了,我们该下车了。”“唔……”阿四如梦初醒,下车之前不忘夸赞,“长姊唱的就是最好的。”一路上听得太多阿四的夸奖,姬若木已然能坦然应承:“是么?那下回有时间再唱给你听。”“好啊好啊。”依山势修建的山庄混迹在漫天雪色中,与山色浑然一体,是阿四从未来过的地方。每每有出宫游玩的机会阿四就兴奋异常,全然忘记事先问过目的地。阿四裹着白狐裘,试图融入这片漫山遍野的雪景,感慨无限:“郊外居然还有这样的好地方。”姬若木对此地不陌生:“我儿时会来此处避暑,却也是第一次在冬日里来。后来陛下见我喜欢,将此地赐予我做生辰礼。可惜,这片地属于我之后,直至今日才有机会再次踏足。”八岁?九岁?姬若木记不太清楚了,总归是个好年纪。山庄的老管事与侍从拜见过两位贵人,老管事是侍奉东宫的旧人,上前笑脸相迎:“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