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裴相也笑:“有时候,前朝后宫也没什么分别。但以色侍人终究不如文武傍身来的长久,所以……我也是女人啊,总是希望女人能站到人前来。至于人后的位置,如果不能消失,就只能盼着距离自己越远越好。”阿四嘟囔:“你们都是这样,无论是孟妈妈、柳娘还是你,都一样。每次要和我分别,就要说一些嘱托的话。”她又不傻,好好的一个女人,难道还会被勾进男人堆里去吗?“四娘很好,只是我们这些老人的一点杞人忧天。”老裴相笑道,“秋天要过去了。”生机勃勃的少年是无法和老人共情的,老裴相的忧虑,来自近乎天差地别的幼年所见和成人见闻,她跨越了数千年的屏障,成为一国宰相。但年轻一代,未必还能深刻认识到可怖的隔阂。而倒退,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如没人会为一个外姓人的爱慕来责怪阿四, 也没人会好心帮闵玄璧传递浅薄的感情。太极宫里的宫人绝不会为一个病弱的公子,打搅阿四的清静,自然的, 阿四也对闵玄璧这些年的生活全然无知。一个被服侍着的公子, 既不受累,又不受苦, 甚至不像阿四要被师傅们追在身后按着习文习武, 自从谢有容死了, 宫内根本没人认真管教闵玄璧。而担任了半个师傅的养花学士, 只有满身的从心所欲,若非如此, 他也不会背靠宰相亲娘, 人到中年仅仅一个养花学士了。阿四不懂姬宴平笑得前仰后合的原因, 但不妨碍她敏锐地感觉到其中的微妙,她三两步远离姬宴平,自顾自去逗弄小长庚玩儿。
不知不觉, 长庚都已经五岁,哒哒地四处跑,后头的ru母小心跟着。小孩子喜欢和大孩子一块儿玩, 因此长寿长庚时常混在一处耍玩,两人也爱与阿四说话, 大概是阿四是最小的姨母的缘故。长庚的口齿伶俐非常,也相当爱凑热闹:“阿四姨,我刚才偷偷跟着人去看了,那个姓闵的在偏殿哭呢。”太极宫里, 是不能无缘无故当着人面哭的。尤其是宫里的男人,全都是皇帝的后宫之人, 更是不许露出半点难看脸色。长庚长到这么大,确实没怎么见人流泪过。长寿大两岁,自认为明白的事情更多:“男人的事是很难弄明白的,他们就是这样子的,爱哭又易怒。我在家里见过很多男人偷偷哭,没什么好奇怪的。”端王府里有很多男人爱哭……一点儿也不出阿四的意料。长寿出生后,玉照修身养性了好长一段时日,奈何本性难移,好色之心死不悔改。以玉照喜新厌旧的速度,就是有人哭瞎了眼睛,阿四也不觉得奇怪:“见到就见到了,不要去搭理。”家中的女人们虽然谈起女男之间的事情并不避讳孩子们,只是不许男人与孩子多说话,怕听胡乱的诉苦多了,转移孩子性情。阿四小时候也是这样,谢有容性情最Yin沉的时日,ru母宫人都是围着她哄,不许去立政殿耍玩的。不然也不会直到谢有容死去,阿四才晓得他是郁症。随时间流逝,阿四心底对谢有容的那点同情和惋惜都淡去了,站在长寿长庚长辈的角度,越发能理解当时大人们的决定。男人发起疯来,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像谢有容那样自焚自毁的还好,要是出手伤人可怎么办。“我知道了。”长庚点头。长寿就牵着长庚的手语重心长地解释:“男人是很奇怪的,脑子经常简单得让人没法儿理解,说的话经常颠三倒四的,你搭理也没用,还浪费自己的时间。”很有经验的口气。长庚又懵懂地点头:“嗯,宫里的我都没搭理。”站在一边围观俩小姪子说话的阿四摸着下巴思量,这话是有道理的,但好像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但是,玉照家的王孺人坐在后面都含笑听着不反驳,那这样教导应该是没问题的吧?年仅十三的小姨并不适合细细思量小辈的教育问题,阿四迅速抛开脑海中不切实际的念头,转头和姬宴平说起卫国公府上的事来。当时她在农庄有听到姬宴平派人去打理的风声,却不知内情,今日趁着人都在,自然要问个清楚明白。姬宴平笑答:“卫国公府上能有什么事,就是些老家人不安分罢了。我让人清扫了一批,换上了新人,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就连闵小郎身边的人,我也换了,让曾家挑了人来,趁着他年纪不大,应当能养出个模样来。”曾家?阿四眨眨眼:“看来阿姊对曾孺人很满意?”“毕竟是家传渊源的母系族,做起事来确实与其他人不一样,家里的孩子也养得好。”姬宴平将府里曾小郎的事情挑着说了,夸赞道,“要是我阿娘的曾驸马还活着,想来也会是个不错的人。现在我是真信了,或许我和曾家真有两分亲缘。”“这么好?连阿姊都这样地夸奖。”阿四有些不信。现在各家王府都有了合适的男孺人作为贤内助,这和阿四最开始设想不同,她还以为姬宴平这辈子不可能容忍男人整日腻在自己身边。阿四把心里话和姬宴平说了,又引来姬宴平的笑:“我什么时候厌恶男人被你看见了?我一直都觉得身边养着些男人是很必要的。都是女人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又不能掐死,好好养着,安分守己的也是个好摆件。有些能干又忠心的,我当然也会喜欢。”说得和屋子里的玩物似的,总归听着半点儿不像是在说人。阿四摇摇头:“我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闵小郎的心思到底是何时何地起的?希望别多生事端。”姬宴平立刻听出了妹妹的未尽之言,道:“你就是太把他当人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