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赶往凝霞宫的那一刻,程和所有的酒意全散了。他感受不到腿脚的不便与Jing神的疲累,满脑子只有焦灼的“该怎么办”。
“阿佑,快到凝霞宫时你我兵分两路。”程和平时极少如此狂奔,说话都快要喘不上气来。符佑虽想劝着自家殿下小心身子,却也明白他心急如焚,只在一侧寸步不离护着怕他忽然倒下,表示在听。“以防万一,你稍作掩饰,尽量避人耳目从后方绕至主殿附近,最好能听清殿里动静,若有什么事也能及时赶来。”
眼见下一个岔路口转弯就能看见凝霞宫宫门,他放心不下程和。“殿下是要独自从正门突入?”
程和目视前方,没有丝毫停下脚步的意思。“我们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多拖一分一秒,皇兄都有可能做出最坏的选择。我定然不会硬来,你只消在暗处,必要时支援即可。”
他说得在理,情况紧急,除走这一步险棋外别无他法。“属下明白了。殿下只要见势头不对,请即刻用贴身佩戴的玉哨召来属下。”
程和点头的同时,符佑的身影隐入夜幕下黑黢黢的宫墙。程和在转角处待到呼吸平稳,将表情调节得看不出一丝破绽,步伐略带不稳地迈向了护卫把守的正门,掏出证明皇家身份的腰牌来:“本王有急事需禀报陛下,去崇昭殿寻人不见,听闻陛下正在此处,劳烦几位行个方便让行。”
管事的护卫接过腰牌,借着灯火正反验明身份后递还。“参见永文王殿下。恕下官无礼,陛下有令,今夜欲同太后娘娘共度生辰,任何人不得打扰,恐不能让殿下入内。还请殿下早些出宫回府吧。”
来的路上他还抱有侥幸,或许还能赶得上,一切都还有变数。然而听到程祯下了这样的命令,程和双腿发虚,意识到哥哥必然是有备而来,对继母起了杀心了。眼下宫中寂静无声,让人听不出里头究竟是什么情形。如若被其余宫人先撞见,传到前朝,只怕对程祯本就岌岌可危的位置愈发不利。他更要闯这正殿不可了。
“几位怕是不知,”他耐着性子道,“本王是陛下唯一所出一母的兄弟,更是同陛下一起由太后亲自带大的。即便有陛下先前口谕,本王进去陛下也定然不会迁怒于诸位。”
持刀把守大门的几人面面相觑,半天拿不下主意。程和急了,一咬牙一跺脚,也顾不上什么言足信了,怒叱:“前朝急报,若是因你们不识大体,为这等小节而耽搁了要事,陛下要你们的脑袋本王是想护也护不住了!”
向来温文尔雅的永文王一朝大发雷霆果真有效,当即唬住了所有还在犹豫的护卫。人人惜命,他们自然不想掉了脑袋,纷纷收刀入鞘,侧身给殿下让出一条路来,程和二话不说就冲了进去。
他才将紧闭的正门推开一小条缝,内室就传来程祯疲惫但警惕的呵斥:“朕说了,任何人不许打扰!给朕滚出去!”
程祯几乎没有当着他的面用过这样狠戾的口吻,程和一时被吼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皇兄,是我。”
“……子雅?”
“嗯。”程和听他语气瞬间软化万千,虽有些难以适应,但提着的心也随之放下几分。“可否让臣弟进来?”
程祯颤抖着回他:“这么晚了,你怎么还留在宫里。赶紧回府吧。”
不难猜出哥哥是怕他看到造下的杀业,他却早有心理准备,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方才在寿宴上我都猜到了,不必瞒我。”
“……当真?”
“当真。”程和叹了口气。“能让我进来说话吗?”
这次程祯没有再出言阻止,程和将门又推开几寸,一股血腥气随着穿堂风扑面而来。一辈子连屠宰家禽都没见过的程和本能地反胃,不想让程祯看见自己不适的模样,勉强适应到不用掩住口鼻的程度他才反手带住门,走向先前声音传来的方位。
纵然他有预想过相里姯的死状,也难以快速消化个把时辰前还在寿宴上谈笑风声的女人如今毫无生机地躺在血泊之中,甚至连伤处的鲜血都已经凝固。程祯背对着他席地而坐,头发散乱,衣料被血ye浸shi,听见程和的脚步声漠然回过头,露出被烫红微微肿起的半边脸与溅上的血迹。
瞧见哥哥憔悴失神的模样,继母骇人的死状也无法再阻挡他一步。他连着奔走许久,又与护卫争执、被弥漫的污浊血味冲撞得荡神,终是在指尖搭上程祯的左肩一刻双腿一软,跌坐在哥哥身侧。
“不是说猜到了吗。”程祯苦笑着垂下头。“果然还是吓到你了。”
“并非如此。”程和的视线从哥哥脸上的伤处移不开一星半点,轻声解释道,“只是因为太过于庆幸我赶在他人之前见到了哥哥,悬着的心落下,一时无力。哥哥可别笑话我。”
程祯的嘴角如同被人牵着线向上提了提,眼眸向相里姯尸身的方向低垂着,摇了摇头。“你既然猜到,深夜折返可是想要阻止我?抱歉……让你失望了。如你所见,我已经……已经做了最肮脏的事。”
程和抿唇。他不想说谎,可相里姯好歹也算他们半个亲人,。
即使掖好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