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你又不能骑马,驾车再快往返一趟也要将近七日,我可怕累着你。书信就书信吧,委屈了我也不能委屈你。”程祯捏着他的手立马改口,生怕他说到做到。
“伏项安说先收容,只将流民分散,不能都聚在顺郡。”抱怨着,他干脆连筷子都放下了。“可这也只是缓兵之计啊。”
程祯疲惫地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往后几日程和大多由符佑陪着在都城王府处理赶路与在皇宫时堆积的栾州公务,闲暇里去城中拜访几位故友,日暮时分再进宫同程祯用晚膳、饭后用茶时聊些有的没的让他舒心,忙碌之中,每日回到王府总已经月上梢头。转眼间,他在皇都的时日过去大半。
太后点头。“好歹有太宰帮衬着,皇帝处理不来的事情都能献策一二,哀家也放心些。前些日子平县筹划起义一事,若非伯群及时派人镇压,想必又是一桩让皇帝头疼的事。”
程和听出这是不满程祯给她摆脸色,从善如流地答应会劝哥哥多与她来往,顺带替程祯辩护两句:“西南通州山火,东南理泉洪灾,粮食紧缺,辰国又屡次挑衅,儿臣此次也是因担忧皇兄不堪烦忧又操劳过度才回宫的。”
在他起身前,程和体贴地替他揉了两把肩。手法不当、力道不足,但不碍着程祯心里化了蜜似的甜。重要的是弟弟的心意。“果然还是你在身边好,这样的事书信里的关切总还是比不过的。”
与辰国的关系确实棘手,各派主张都有理有据,程和一时半会儿也斟酌不出更好的破局之法。“大学士所言即使不能根除流民之祸,确也能再拖些时日。眼下各地灾情是当务之急,若此时开战,劳民伤财,必会大损国力,不如等八弟入宫再一同商议。”
太宰岑伯群是相里姯的姐夫并不是秘密,但前脚才说程祯已经许久未踏足凝霞宫,后脚却连近几日才发生的起义都知道得不遗巨细,难不成是从太宰处得知?若两人是夫妻也许合乎情理,但与一介深宫妇人的妻妹谈及国政,实属蹊跷。
起初顺郡民众怜悯他们,都会收容,但如今情势不容乐观,颐国已自顾不暇。此外,几年下来,不少恶人在母国讨不到油水,转而混在流民之中来颐国为非作歹,使顺郡百姓人心惶惶。程煜主张辰国是有意为之,明知在章莪山脚设关、加强管制便会大大减少百姓偷渡,但这样一来增加军队开支、民众不满,自然不乐意替颐国做好人。而与其开战于颐国也不是最优解,因此顺郡流民始终是朝中难题。
“你来了,”程祯抬头,倦怠的神色中总算添了一笔欣喜。“早朝的时候就直犯困,下了朝又对着这看不完的之乎者也,都打瞌睡了。走吧。”
酒菜过半,程和提起晨间偶遇伏珆、与八弟家宴,程祯愁眉苦脸道:“提起八弟……五妹今日差人上奏,说是顺郡又有大批流民涌入,问我如何处置。”
顺郡为颐国最北,与邻国辰国隔一座连绵的章莪山,本是屏障般的天然地界,只是颐国改治百年男女平等、欣欣向荣,而辰国男尊女卑,近年来又多出奴役民众等压迫之事,许多百姓——尤其妇人姑娘,或是带着年轻女童的父母——冒着性命之危也要翻山越岭,改居颐国。
“早朝论及此事,大臣们众说纷纭。”程祯满面愁容,吃着菜味同嚼蜡,“我提出与辰国交涉,五妹的人大谈辰国使臣先前态度如何恶劣、故意挑衅;岑伯群说派兵,一些老臣又搬出先帝,说先皇后原是辰国公主,两国建交已久,顾及先帝情分也不可开战,我问你们觉得又该当如何,他们又不说话了。”
显然此话很得她心意,原本还有些严肃的神情顿时软下几分:“文王又取笑哀家了。朝政繁忙,你皇兄都不得空来这儿坐坐,同哀家说说话,愁得都生出好多细纹来。”
这天,程祯需得款待别国使臣,程和正好得空上太史令府上拜访。太史令在先帝时就已担任此职,程和年少时喜爱读
程和面上应和,却留了个心眼。又闲谈半晌暂无探出更多,顾及伏珆仍等着给太后请安,便告辞去拜访了几位掌管农事的大臣共同用膳、讨教一二。眼见时间不早,交代了阿佑今夜会回王府休息便让他先行出宫,自己往嘉德殿去寻程祯了。
“大学士怎么说?”
“皇兄,都忙了一日了,把折子放放,先去用膳吧。”跨入殿中书房,见他头埋在堆成山的折子里低得都快看不见了,程和绕过一旁研墨的薛太侍柔声相劝。
五皇女程煜是顺郡亲王,身边跟着亲王之中唯一掌管兵权的六皇女程昴,问程祯如何处置,实则是问该不该开战。
太后相里姯当年入宫晚却很得圣心,不出几年升及妃位,待先皇后故去已是皇贵妃,顺理成章地成为继后时也不过十六。后来当了兄弟二人的养母,实际只比程祯大了七岁而已,作为太后,夸她年轻也不算恭维。
程和笑答:“一切如旧。太后也是,本就花容月貌,多年来竟未变分毫。就算已有半年不见,儿臣只当是昨日之事呢。”
程和笑着任他挽住。“那臣弟以后常常进宫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