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酷热,许致安从小憩中渴醒,喊了小厮郭顺两声没有得到回音,便想着自己爬到床边的轮椅上,可是他的脚刚沾地,就腿一软跌倒在地,任他怎么努力也站不起来。
他抖着嘴唇,虚汗沥沥,气愤不已地锤了捶自己的大腿。
真是没用,难怪父亲总是不喜欢他。
“你这小孩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外面到处在找你呢。”
外头传来声音,接着门就被推开了,郭顺走了进来,惊道:“少爷你怎么摔下来了?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别逞强,别逞强,你不听。”
许致安被他搀扶到轮椅上坐着,才问道:“刚才外面有人?”
说到这个,郭顺就来气,“是那个二少爷,听说今天刚接回来的呢,侯爷在祖宗祠堂烧香,要让他认祖归宗。结果他人不见了,我回来的时候大伙正在找呢,没想到是跑到这里来了。”
“对了,侯爷刚才说了,让你也收拾一下过去。真不知道硬让你过去干嘛,看他们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吗?”
郭顺在旁边喋喋不休地抱不平,许致安倒是心平气和,愣了愣后说:“是该去一下,把我那身新衣服拿过来吧。”
“哎呀少爷,你怎么还不急呀!”
郭顺看上去比他还要气愤,恨铁不成钢地道:“侯爷本来就不喜欢你,这下那个什么二少爷回来,又有主母撑腰,你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就跟贱草一样没人疼了。说不定以后连世子之位都不是你的,到时候被扫地出门可怎么办哪!”
许致安转动轮椅进了屋,淡淡道:“这话你以后少说,要是被母亲误会了就不好了。”
郭顺又烦恼地抓了抓后颈:“那……我们真的要去吗?”
“去。”
……
许致安的爹是位侯爷,征战多年,深得圣眷,没想到一朝改朝换代,也被连累贬到穷乡僻壤了。
这一年间是愁白了头发,一方面担忧京城的局势,担心新帝登基后会对他们这些存有威望的老臣下手,甚至都不敢让人去打探京城的消息,平日以罪臣自居。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香火着急。
他膝下仅得一子,乃发妻所生,但可惜身有“残疾”,恐不能传宗接代。现在的妻子是续弦,倒是生过一个儿子,可惜那时候蛮夷入侵,妻子逃难时不慎把孩子给弄丢了。
这已经成了夫妻俩一辈子的心病。
因此,每每看着大儿子畏畏缩缩不成器的样子,他都气得头昏脑胀,为什么当初丢的不是许致安这个不中用的呢?
许致安赶去的时候已经迟了,一家三口正在祠堂上演认亲的戏码,许夫人泪如雨下,哭天抢地,侯爷也暗自擦了一把泪,扶着地上十二三岁的少年起来,欣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许致安刚在门口,霎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侯爷看到他,当即眉头一竖:“今日你亲弟弟认祖归宗,你倒好,都已经结束了才到!”
许致安转动轮椅进去,低着头温声道:“对不起,父亲。”
那少年从许夫人怀里抬头,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这就是我的哥哥吗?”
“对,是哥哥。”许夫人向他招手,“致安,过来。”
许致安抬眼看了看,少年笑得一脸纯良无害、天真烂漫。许致安不禁感到奇怪,不是说他一直流落在蛮夷之地吗?在那传说中人吃人的野蛮地方长大,怎么还长成了这么乖巧的性子。
微微笑了笑,许致安尽可能温和地说:“我叫许致安。”
“我叫阿靖。”
那乖巧劲儿让许夫人看了宝贝得不得了,摸着他的小脸说:“儿啊,以后你的名字就是许靖,知道吗?”
“知道了娘!”
“真乖。”
侯爷也在一旁感叹:“没想到阿靖在蛮夷之地长大,还能保留如此的纯真,难得啊。我儿以后必定是心性坚韧之辈,前途不可测量!”
许夫人也欣慰,又问:“阿靖想住在哪里啊?府上随便你挑。”
按理说他都这么大的孩子了,是得给他单独分一个院儿出来。
许致安低着头不吭声,他已经学会了少说话多做事,既然没有自己的事,就尽量不让自己有存在感。可是许靖目光看了一圈儿,竟然落在了他身上。
“娘,我要跟哥哥一起住。”
许夫人脸色一变,唇角微微抽搐,应该是想说什么但是顾及着孩子还小没有说出来。侯爷也是脸色一肃,“不行!”
但许靖很坚决,眉头一皱:“我喜欢哥哥嘛,我就想跟他住。”
两夫妇亏欠良多,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掏出来捧给他,见他一皱眉,那还得了?许夫人连忙安慰:“好好,那就跟哥哥住一段时间。”
许致安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任由他们的安排。
他知道,许夫人是怕他这样的身体会影响到许靖,毕竟他不算真正的男儿,有一半女儿的特征。说是兄弟,倒也算得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