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隔壁班的学生也开始喧闹,很快就有另一位男孩子走出其中。他到沈墨即面前站定,微笑道:“你好,我叫墨鎏鋈。”
世上事或许真就如此巧合。尘缘因果如藕丝,易断,但不知何时就会沾上那么些许。既尽人事,前程便不该问。
沈墨即是常处群体中心受到关注的人,却至今还未习惯目光的聚焦凝视。事情便糟糕在这里。没有人抱有恶意,就已经让沈墨即浑身都不舒服。他感到无比恶心,当然是吐不出来的。周遭的一切变得朦胧又恍惚,更叫人想脱离此处。
“……同学,你们可一千多年没见了吧?”
导游的话混在杂质之中难以辨析,还是被沈墨即听到了,但他宁愿彻底屏蔽掉。对方的常识已经不足以用烂来形容了,实在不该来博物馆做解说。
这个数字大错特错。一千年?何止呢。
历史长河浩瀚如烟,回望眼又不过短短一瞬。无数凄煌与繁荣曾在这片土地上更迭交替,当下皆是尘埃。自言朝始,距今已过两千一百七十年。
空空茫茫,如同回声般混沌的话语又响了起来。
无暇思考身边人在说什么,沈墨即只能将视线投向地面瓷砖。还好,总有东西还存在规律。黑、白、黄、黑,三角、方形、三角。他默数满地几何图形,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正打量着自己。
从破碎解离的角落而看去,墨鎏鋈便再难移开目光。
历史界对于墨相少年时为何背离吏部尚书,转而投向秦王有着众多猜测,但或许答案就如此简单。有些人只需望过第一眼,往后此生自然都会明朗。
尽管对方完全不乐意搭理自己,墨鎏鋈心中毫无芥蒂,反倒更有了兴致与好奇。
集体活动很快就被解散,临走前班主任还半开玩笑地特意问了沈墨即一句:“你俩要不然就现在相认一下吧。”
“谁?”他的反应早就开始迟钝了,一时间真的无法理解话题。
老师耐心道:“隔壁班那个……墨鎏鋈。他是这学期才转来的,不然以前就让你们认识了。”
“为什么?”沈墨即倍感莫名。因为有着一样的名字,仿佛前世今生的偶然就必须要捆绑在一块吗?
见他不乐意,班主任也没有强求,只是说:“不过,你们应该很快就会再遇到了。”
“……嗯。”沈墨即应了一声。感官的持续过载让他困意尤甚,沉沉地闭上了双眸。
再睁眼,一晃又是十五年。
才梦见初中的事,还未完全清醒就看见墨鎏鋈坐在自己身侧,沈墨即低声抱怨了一句,伸手推了推对方:“唔,怎么又是你……”
最近他总是多梦,这一觉到底不算好。尽管时长充足,疲惫感还是没有完全消解。大约是因为实在太忙,精神压力也跟着倍增。
“除了我还能是谁,阿即在想别人吗?”墨鎏鋈笑着凑过来,“快九点了,真的该起床上班了。”
“……你怎么不去?”
“下周期末考试,我已经结课了。”
沈墨即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阿即。”墨鎏鋈俯下身来亲他,被闭着眼的沈墨即一把挡住了脸,“我跟你一起去上班,好吗?”
“不要,看见你放寒假就来火。你跟他们说我今天不去公司。”
墨鎏鋈刚要答应,想了想又道:“不是说最近在赶新项目吗?”他也知道恋人工作辛苦,但一直拖延也不是办法。
短暂的沉默。
“好烦啊。”沈墨即坐起来,接过墨鎏鋈递来的衣服,“我一上班就想杀人。”
“哪有老板自己都不想上班的呀——早饭我已经做好了。”
春游过后的一个月,沈墨即果然再次见到了墨鎏鋈。
澜言市级的机械赛马上就要结束报名,西崇一附的老师却还在为组队一事发愁。反复观看了沈墨即的方案,他迟疑着开口:“设计很优秀,就是代码的部分……你真打算自己全权负责?这个工作量和时间是不是——”
“没办法啊,你推荐的人水平都不够,我怕出问题。”
显然没听懂导师的言外之意,沈墨即语气也带着几分抱怨与无辜。他确实只在机械电路方面选了几人作为小组成员,至于编程,就实在找不到符合他要求的。
这样下去可不行。物理老师搜肠刮肚,总算想起什么:“你等等,还有一个……我让五班的班主任现在把他带过来。不过,你们应该认识才对啊。”
应该吗?又是应该?
诡异的措辞令沈墨即倍觉不适,连带着对门外走来的人也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听到对方姓名,他再度回忆起那次糟糕的春游,越发感到烦躁不安。尽管给沈墨即带来困境的并非墨鎏鋈本人,他也顺便将情感充分发散到了对方身上。
然而,“保持公私分明的态度”同样作为社会秩序的一环,就这么沉默地时时悬停于头顶,迫使沈墨即必须去遵守。
既然如此,机会还是要给他的。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