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觑起凤眸,磨牙咀嚼着细软的汤羹,好似如水的吃食很费牙似的。话音才散去不久,罗喜趋步上前,与她低语:陛下,启宁殿下递了奏表,想要入宫见您。婉儿?文昭一愣,她腿脚不便,折腾什么?可说缘由?没有具体缘由,许是不方便提吧。罗喜瞄着文昭的反应,审慎出言。文昭忖度须臾,弃了汤匙,捏过丝帕净手,淡声道:罢了,你现在就出宫去接她过来,今早朝议推迟。自去岁中秋夜服毒后,文婉的身子一直不好,四肢无力,行动不便,有小一年不曾入宫了。今日闹着要来,八成有要事。文昭的心神有些烦乱,闲散度日之人能有何要事呢?她靠着椅背百思不解,索性起身往书阁走去,迫不及待地想要知晓文婉所为何来。罗喜办差很麻利,不出两刻,就将安坐轮椅的文婉推入了书阁。轮椅的响动入耳,文昭即便早有预料,心底却还是难掩酸涩,抬眸望向来人时,便先开了口:许久未见,近来身子可好些?臣无碍,谢长姐记挂。文婉微微颔首:臣失礼了。文昭扬手挥退侍从,上前亲手把人推到自己身边,才道:无需客套,有事?嗯。文婉点了点头,轻声出言:臣听闻您要重查云葳旧案,这才冒昧前来,不知可有臣能帮上忙的?把身体养好,才是你最要紧的事,这些琐事有旁人去做。文昭拎起个小茶糕递给了她。云葳救我一命,姑母由此才知她医术不错,登门拜访,却因此事给她惹了祸端,婉儿心里一直自责。她是个柔善的姑娘,开解臣良多,臣不信她会对您用邪术,也不信防守严密的天牢失火是意外。文婉垂眸瞧着Jing巧的点心,眼眶忽而红了:她最喜甜食,过府陪臣说话,一盘点心不够她吃的长姐,对不起,若臣未服毒,她不必出手救臣,也许就不会被姑母撞破府中异样而好了,这事与你何干?文昭拍了拍她的肩头,温声道:事情过去一载了,无需再自责挂怀。文婉指尖发颤,一个不留神,将点心捏了个稀碎,忐忑道:我瞒了您一事。母妃走那晚,她疯癫地嘀咕了一句:文俊,你欠我的。从前姑母常常照顾母妃,送她补药,何来亏欠?此话实在蹊跷,臣想了一年都没明白。
她当真如此说?文昭凤眸悄然觑起,追问道:再想想,可还有旁的奇怪言辞?文婉摇了摇头,手指不安地揉捏着:长姐,臣今日的话都是胡乱说说的。时隔日久,您随意听听就得了。还有何话瞒着?你的毛病骗不过朕。文昭瞥见她的小动作,就知这人话里有话,纠结不敢说。去岁姑母探望臣两次,谈天却一直问臣云葳是如何医治的,好似打探消息般刻意。她还带过太医来请脉,臣怕被人察觉中毒,就未准。且臣没说过云葳擅长调理身体,不知姑母怎就过府寻她了。文昭的眉梢曲起了分明的弧度,沉yin良久才正色问道:你的毒哪儿来的?躲朕一年不肯说,今日可能说?母妃给的,四年前您自襄州回京的时候。文婉垂着脑袋,连看文昭的勇气都没有。文昭的语调分外从容:她让你给朕用?不,不是。文婉赶忙否认:是给皇兄用,可臣,做不到。文昭追问:你可知她从何处弄来的毒?文婉木讷地摇头:问过,她不肯说。文昭起身,立在窗边怅然一叹:回府去吧,朕还有朝议,改日去看你。文婉温声应下,推着轮椅离了书阁。一双含雾凤眸透过花窗,凝视着文婉离去的背影,心底五味杂陈。文昭眼下方知,看似天真的幼妹早有了自己的心事,且十分沉得住气。今日来此,便是隐晦地道出了她对文俊的猜疑,适时添一把火,让热闹更旺些罢了。小十日悄然而逝,转眼就是月底。七月三十这日的黄昏时分,昔日云阳侯府外的长街上分外热闹。京兆尹一直未曾抓住中元夜在侯府外扮鬼生事,吓晕打更人的贼子,想起云瑶供状里所提无月之夜相见一事,特意带了乔装的衙役,偷摸在府邸四周蹲守。斜红隐落西山,晚霞漫天之际,忽有一队持刀兵将自大内疾驰而出,往侯府的方向扑来。府外方圆三十米内的所有街巷,即刻封锁!一道威严的命令传出,听得这熟悉的话音,藏在路边茶馆里守株待兔的京兆尹顷刻傻了眼,忙不迭地探身自窗子边向外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