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确定,我和亚力是什麽时候熟悉起来的。
或许是那天他发现我哭着回家,并得知我被误认是小偷之後,努力地安慰我想逗我笑的时候;还是那一次他来听我在音乐学院的表演,我们在秋日夜晚微凉的风里并肩散步、他把他的外套披到我身上的时候;又或者另一次,我洗完头到他妹妹的房间借吹风机,正在陪妹妹解数学题的他望向我、称赞sh发的样子很适合我的时候……
我只知道,现在的我正窝在客厅的米se沙发上,和亚力一起看某个我没有看过的影集的ng片段。
他在我一旁笑得好开心,右边嘴角那颗梨涡清楚地对着我。偶尔,他转头看我,灰绿se的眼睛里闪着令人想要信任的光。
我忍不住困惑起来——这也是「喜欢」吗?和亚力相处的时候,我的心跳明显地加快;我好像也会脸红、也有点害羞,尤其是他现在和我距离这麽近的时候。
难道智惟哥说得没错,我……我真的会喜欢上别人吗?
我继续待在亚力身旁,心思却飘得好远好远。
这几个月来,我开始习惯写信。写给智惟哥但不寄出去,就像日记一样。我不知道这些信件会不会有交给他的一天,可是不晓得为什麽,即使只是写着,这件事仍使我平静。
我偷觑了亚力一眼,他也正好看向我,对我展露笑容。我回以微笑,结果一不小心,微笑变成了哈欠。他笑出声来,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想去休息了吗?」他暂停影片。
我点点头。
一想到智惟哥,我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自从不再和他联络,生活中似乎少了什麽,那样的空白总像破了的瓶子,装入的水很快又流淌出来;我也总是在想着他的时候哭泣,掉落的泪水只能用信里的文字盛装起来。
从沙发起身,我向亚力说晚安便回房间。
被我搁在书桌上充电的手机正闪着光,提示我有新通知。
我按开开关。是汪琳的讯息。
最近汪琳b较忙,这个学年她接了小提琴家教的工作。她回讯息的速度变得慢了些,尤其当我和她聊到我对智惟哥的想念的时候,她总以贴图回我、很快跳过话题。有时候我会担心,汪琳是不是觉得我太烦人了。不过,偶尔她又会好奇我在这里的生活,要我多传一些照片和她分享,好b现在。
「所以,你在法国的後,我往附近的捷运站走。
我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
轻松、飞扬与归属感使我兴奋地想立刻告诉爸爸妈妈诊断的结果。可与此同时,又觉得好想哭——那并不是难过,而是多年後终於明白自己的「不一样」的原因,明白我并不是一个「不好的人」、明白一直以来感觉格格不入,都有所解释。有趣的是,我又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彷佛某部分的我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很久很久,毫无困难地接受了我是泛自闭光谱者的事实。
回到家里,我换了居家服,带着那张诊断证明书到客厅找爸爸妈妈。他们知道我想要聊确诊的事,便把电视关掉。
「顺利吗?」妈妈挪出空位,让我挤到她和爸爸中间。
我点点头。
「医生怎麽说?」
深x1一口气,刚才那些混杂的情绪终於要被释放出来。「她说,我应该是泛自闭光谱者。然後,也有点注意力不集中,就是adhd。」
我把诊断书亮出来给爸爸妈妈看,听到爸爸轻声读着纸上的字,「自闭症类群障碍——亚斯伯格症候群?」
「噢,那个!」我像是被喂了关键字的搜寻引擎,开始解释,「医生有跟我说,亚斯伯格这个词已经在二零一三年的时候停用了、合并到整个泛自闭光谱;但因为有些地方还在用旧的诊断手册,或是为了方便理解,所以正式诊断书上还是会补上亚斯伯格。」
爸爸点头,妈妈还在低头认真地诊断内容。
客厅突然变得好安静,我的内心像是演出结束後拉起的布幕。那个想哭的感觉又窜回我的鼻尖,酸涩感使我眨了眨眼,重新开口想填补空白,说出来的话语却被泪水打散,「我、我去找医生之前,查了很多资料……虽然很多nv生好像都跟我一样,很晚才被确诊,可是……还是有很多其实很明显的特徵……这阵子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早一点知道自己的不一样,不是因为我是坏小孩……我、我会不会b较快乐呢?我一直、一直以为,很多事情是因为我不好、因为我做错了什麽才发生的……」
爸爸紧紧拥抱我,我的眼泪滴到他的手臂上。妈妈递给我面纸,我小声道了谢。
我轻轻地在爸爸抱着我的空间里前後摇晃身t,待平静一些,才补充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不是因为难过所以哭的。只是、只是好像突然深刻认识了自己,知道很多事情不是我的错,所以很……感动?」我试图挤出微笑,现在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怪。
「没事,我跟妈妈都知道。」爸爸拍了拍我的背,他掌心的温度和适中的力道让我放松下来。
被理解的感觉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