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所牵扯,那多一个我也不算太多。”
“我还没得到应得的结果。”
默苍离种下因,而他收获恶的果。没有慷慨地回赠,他怎可能善罢甘休。
俏如来叹一口气,他站在桥上隔岸观火,终是离他们太远。他可以故意打偏保住默苍离的命,也可以假意同上官鸿信交易,用一条两全的计策暂时平衡岌岌可危的生死和爱憎。但在此之后,他已显出乏力,错过时间空间,他只看过那本不知真假的羽国志异。纵使心口有经文万千,谁又愿意听。
“没有结果,难道不算是结果的一种,”俏如来沉默良久,终是开口,“有些事,求不得结果。”
“是。”
比如说他的霓裳。
就算上官鸿信拜遍满天的神佛,她不会回来。永远不会。她离去时那么年轻,甚至连一句怯弱的表白都没机会说出口。默苍离说也许我并不爱她。他早知一切,而后将霓裳不能宣之于口的心事送入死途。她知道什么,她知道吗,她到最后连默苍离爱她与否都不确定。这难道能算是结果的一种?
话不投机,他们走下桥,开始爬上山的台阶。俏如来的院子很小,满室沉寂,当中供一尊白玉菩萨,眉目温柔,同俏如来有几分相似。后院有山泉,盛夏里依然冰凉彻骨,叫上官鸿信想起某人苍白的肌肤。
“有水杯吗?”
俏如来从房里找到一个竹子做的杯,杯上雕了几片竹叶。上官鸿信盛得半满,一口饮下,像吞了冰。俏如来看到他额上有汗水,天气确实太热了。上官鸿信一直表现得像是个地狱里爬来的空壳,让人怀疑他身体流动的是血还是憎。唯有现在,他像是一个人,会冷会热的普通人。
这大概是他们之间相处最和平的时候。如果俏如来明智,就不该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但许是短暂的平静一叶障目,他决意将事情和盘托出。
“其实···之前我有想过让你将目标转移到我身上,”他注意到上官鸿信正背对着他,这意味着他碰触不到他的情绪,但他还是说了下去,“你同老师一样,总是在攸关的时候逼人做选择。”
上官鸿信哼笑一声:“你的不满似乎很多。”
“不会比你多。”
同出一门,也没有说谁就一定比谁高上一筹。智谋如此,口舌亦如此。
“为什么放弃这个计划?”
俏如来思考片刻,说:“直觉。”
我直觉你不会杀死默苍离。
“直觉?”上官鸿信颇奇,默苍离教导他时可从没说过让直觉主导理性,“我开始怀疑你在骗我了。”
他转过身,凝视俏如来的双眼。对方坦荡地回视,没有说谎的人很有底气。
“这一把你搏的筹码很大。”
“终究奏效。”
俏如来在泉水里洗了洗手,他稍后预备做些佛门功课。
“五师叔同我说了她去你家拜访的见闻,我才能将直觉印证。”
“你要的不是巨子位,也不是成为巨子的我。”
“你要的是做了他的老师。
为什么选他?
是天意吗。
那时的上官鸿信对这世界的恶意一无所知。他不够聪明,又太过轻信,在未明代价前就痛快允诺了策天凤的交换。他年少、浅薄、不切实际,至少在初见时,他对策天凤只一张脸可取。
他惹出许多麻烦,犯过许多错,霓霞之战不是他第一次让他的老师失望。
但策天凤喜欢他。
他是他亲自遴选的弟子,理应拥有他想得到的一切。事实上,他也得到了,就像策天凤同他承诺过的那样。
霓裳爱他,羽国子民拥戴他,万中无一的雁王。
策天凤抽骨挖髓剜出的零丁情绪,恐怕是他所拥有的唯一一处瑕疵,充满谎言,且代价高昂。
上官鸿信。
他喃喃念过几遍他的名,院里忽而很静,如此良机却无人听。
默苍离很少等待。
他更多在布局。今天他在等,是等一个结果。他现有一个筹码,是在夜深时由上官鸿信从他唇上读出的几个字,他的真名。
墨家十杰,一枝独秀。在那之前,默苍离也只是一个有名有姓的凡人。
上官鸿信一一念出他的名字,每个字由混沌转而清晰,早该模糊,却又空前透彻,灰尘剥落,露出底下的鎏金。上官鸿信看着他,手掌温而潮湿,催生许多不该有的妄念,默苍离栖居在那个荒废已久的名字中,得到短暂的安宁。
他早已不做梦,除了中枪后昏迷的那次。所以那一夜即便不用药也睡得很沉。尽管未褪的药性中途将他从睡眠中强制唤醒,让他喘息、挣扎、弹动如渴水的鱼,但心情却很平静,脚踏实地的平静。
原来他还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点真实。
如果上官鸿信相信这是真实,他尚有回来的可能;如果他们之间如履薄冰的信任断裂,这棵梧桐再找不到他的主人。
霓裳在枝头哼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