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不知道他要干嘛,见他扒拉自己衣服下意识要推开,那只是个象征性的姿势,没拦住虞啸卿。虞啸卿问你这袍子里是另缝的有口袋吗?然后手往袍子里伸。年轻藏民当他是玩闹,跟被逗弄的狗崽一样打着滚笑着躺在了地上。虞啸卿因为他重心偏移,也跟着倒了下去。他也被这份无故的欢乐感染,两个人嬉闹起来,在草地上滚了几遭。虞啸卿趁机扯了他衣服腰带,藏袍松垮地展开,铺在了他俩身下,一堆杂物滚落出来。他却无暇去看了。因为被他扑在身下的小藏民正拿鹅卵石一样漆黑光亮的眼睛直直看着他。
用很老套的话说,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更要命的是,对方不自觉地吐出一小截舌尖,舔了舔嘴唇。虞啸卿慌忙从他身上退下来。刚才那一秒不一样的感觉让虞啸卿心悸,他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背着那人大步走开。
眼看路越来越偏,只剩下一条人踩出来的小径,似乎眼前茂密的原始森丽是目的地。虞啸卿急了,从马背上姿势很不优美地爬下来,气冲冲地朝着来的方向走,嘴里大骂骗子。藏族小伙忙来拦他,指着森林那做个枕着枕头睡觉的姿势,然后把手摊开,小人儿在手心赶路。
虞啸卿闭上了眼,心想只是互相取暖罢了。
整整一天虞啸卿都不敢看他。到了晚上,小狗去冰川脚下凿了一些冰回来煮酥油茶。酥油茶冲好后,他往里面加磨成粉炒熟的青稞面,倒了满满一碗,然后用手捏成面团。这是他们吃的糌粑。他把碗递给虞啸卿,很自然地嘬了嘬自己沾了面糊的手指。
两个人此刻躺在满是黄色报春花的地上,周围一丛丛野生的紫色鸢尾花散落环绕着这片空地,如同身置油画中一般。桑吉在低头吃草,它也在享受这静谧的休闲时光。
背后传来抱怨的声音,那人把杂物一一捡起。
那人在火边唱着歌,他似乎一刻都闲不下来。也许是高原生活苦闷,更需要自娱自乐。、
面团有着炒熟的青稞的香气,但没有调味,有些难以下咽。虞啸卿只能咬一口,喝着酥油茶冲调下肚,但的确很饱腹。吃完后血液都涌向胃部帮助消化,昏沉睡意就爬了上来。
虞啸卿不信这是他们去国道必经的扎营之地,显然对方也很不自信。
上马,自己则在旁边牵着马走。马有自己的名字,叫桑吉。还有自己的装饰,比他们两个都绚丽,像个新嫁娘。他坐在马上,视野广阔,却不知道这是要去哪。
但他还是死死地拦着去路。虞啸卿怒极给了他一巴掌,把人打得一个趔趄,啃了一嘴草。他说,滚,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别想打我的主意。对方啐了好几口才把脏东西吐干净,跪在地上,语气委屈得不行,嘟囔着什么。
虞啸卿知道他听不懂,但还是有口无心地问他,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带我回去?小藏民傻呵呵地乐,不知说着什么,回他的话。虞啸卿又问你是干什么的?他指着天。天上的云又在迁徙,慢慢吞吞,悠悠哉哉,像在草原上偶尔挪动,低头吃草的耗牛。
原始森林看着近,走着远。半路上他们停下来休息了一阵。这次虞啸卿看清楚了,碗,酥油,盐巴还有些杂七杂八的零碎都是从他那宽大的藏袍里掏出来的,像个裹在人身上的大布口袋。他一时起了孩子心性,要去看他藏袍里究竟还藏了些什么。
两人吃饱喝足歇息够了,又继续上路。到了现在,虞啸卿反而不着急了,一路上赏着成片的野生桃花林,缓缓走过藏地如梦般的仙境。走得累了,就原地停下休息。
虞啸卿听见了,反问他,你在说什么?那人心虚,小媳妇样子扭捏地摇了摇头。语言不通,沟通不畅让虞啸卿更暴怒了,不自觉就逼近他。藏人明明比他健壮,现在在他面前却跟牛羊一样温顺胆小,捂着自己的双脸,嗫嚅着跟他比划,比划不成,冲着远处雪山虔诚地跪拜了下去。
风从草原上吹过,轻缓地扫过他们
虞啸卿冷静了一点,指着来路,说你送我回去。他摇摇头。虞啸卿拿他没有办法,只能问那怎么办?那人见有商量,立刻爬起来,嬉皮笑脸,做个手势还让他上马。虞啸卿不上,和他并肩走在一起。想想又气不过,用手肘在他肚子上捅了一下。那一下没多疼,他还能讨好地冲自己笑。虞啸卿也被他难看的笑容逗笑了,没法对他继续板着脸。
他越听越困,自己先爬进了帐篷。过一会,耳边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小狗也爬了进来,照旧把足可以当被子盖的藏袍铺在两个人身上。虞啸卿本来是正躺着,侧了身背对,给他腾出点空间。那人躺下后静止了一会儿,又突兀地翻了个身,靠过来结实的胸脯贴住了他的后背,手臂搭在他腰上。虞啸卿睡眠浅,猛地睁开了眼。对方却没更多的动作,把脸贴在了他的脖颈和后背交接处,呼出的热气搔得他痒痒。背后的人跟小动物一样依恋着他。
虞啸卿听着他的歌声,虽然听不懂,他觉得那是关于一首祈福的歌。语调悠长安然,神秘而宁静,在静谧的夜和群星注视下,为某一个不知名的神献礼。
两个人也算不打不相识,勉强算的上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