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晗芝昨夜闭上眼睛之后,想了很多过往,想了许久,想着想着才睡着。俞父年轻时和坤王同为推翻前朝的腐败统治当过起义军,是过命的交情。当今昭帝推翻前朝统治后,坤王作为宗亲分封诸侯。俞父本是商人出身,政治统一之后就回了江南,意图挽回凋敝的经济和民生。坤王早些年经常带着妻儿下江南见俞父,老友见面颇为激动。俞晗芝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诸侯王,在那群世家大族眼中,多多少少是看不起商人的。那日杏花微雨,她远远地看见来人,第一眼便注意到了邵禹,他是个热情健壮的儿郎,有些有些少女怀春的心思,倒是没注意到身后的邵舒,他那会儿生得太瘦弱,也太安静了些。邵禹从小嘴就甜,一口一个小青梅地喊她,直愣愣地盯着她,夸她好看,带她吃喝玩乐,惟命是从……还说她,是他手心里的宝珠。后来,父母相继过世,俞晗芝经历了最艰难的黑暗时刻,两次都有邵禹陪在她身边,她觉得他便是自己往后唯一能依靠的人了。守孝期过后,她一直等着邵禹来娶她。那一天,婚书来了,礼轿也到了,漫天的喜庆,喇叭声吹得震天响,俞晗芝怀着期盼而激动又紧张的心情上了花轿,一路从江南去往关东。翌日清晨,俞晗芝醒了,愣愣地眨了眨眼,朝手背掐了一下,疼,不是做梦!又侧头朝邵舒看了一眼,他正睡着。她真的重生回来了!回到最初,她还尚未被慢性毒药日复一日地折磨,这具身体利落又充满活力,没有信了不该信的人而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更没有辜负了对她好的人!现在,是最好最满意的状态。这一世,她要挽回一切,让邵禹、戴茵茵、上辈子欺负过她的所有人都付出代价!人自清醒,万物可爱。但转念又想到她昨夜稍稍大胆的举动,揪着被子又是羞涩又是懊恼,心想继续装睡一会,但又睡不着,不如起身,有些事情还得安排下去。她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爬到床尾,想着避开邵舒的双腿,一手搭着床沿,伸脚往外踏去。可她一边去瞄他的动静,手下一个没稳住,人乎要跌倒,惊呼之声溢出。邵舒警醒地睁开双眸,长腿一伸,先是架住俞晗芝的上半身,接着他挺身向上,拉着她手臂往怀里带。他也借着力道坐了起来,俞晗芝触不及防跌入了他胸膛,双手按在他的胸前,抬头,四目相对。几乎是同一时刻,门外闯进了人,是个年轻小公子,“大东家,发生……”幸好帐幔落下,隔绝了视线,那人连忙告罪,带着随后而至的婢女又退了出去。俞晗芝微低着头,松开手,一pi股坐下来,又抬头解释道:“她是我的随身侍女,叫洛枫,她是女扮男装的,着急我的安危才闯进来的。”没有预料之内的被骗婚后的打闹和争吵,反而有礼有节?邵舒按捺住惊疑,嗯了一声,轻轻笑着,看她:“她是你的人,你安排好就行。”“我这南院虽不大,但你现今是女主人了,任由你差遣。”“那你呢?也是任由我差遣吗?”俞晗芝的嘴角一弯,一抹浅浅的梨涡出现,歪着头,等他说话。邵舒忽而就想起与她的初见,不知为何,这两天会这么频繁地想起?那是个杏花微雨的时节,她坐着轿子,打帘和丫鬟说话,颊边一抹笑容,梨涡浅浅,隔着雨帘,抬头和不远处的他对视了一眼。她愣了一下,渐收笑容,文静地颔首,放下了帘子。匆匆一瞥,一见钟情,此生难忘。“听从妻命。”邵舒点头,始终笑着。本是玩笑话,没料到他回答得这么认真,俞晗芝抿唇,朝他胸膛推了一下,似乎害羞,似乎慌乱,催促他快快起身。又觑眼偷瞄过去,在他转身看来之前,她又忙低下了头,唇边却带着笑意。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要怀着善良,但并非轻易示人,因为所有的善良和美好都要留给值得和懂得的人。起身后,进来两名婢女伺候,唤作绿雀和罗竹,两人话不多,都很安静,伺候完就去外屋候着。俞晗芝正在清点礼单和一应物品,看到桌上摆着的婚书,拿起看了一眼。婚书上写的求娶人是:坤王之子,而非邵禹。她当初也没细看,如今觉得又气又好笑,早年就随爹娘从商的她Jing明活泛,秋毫之末都能分辨,可遇上爱情脑子居然变成了狗屎。这时,洛枫从外屋进来,她身着浅绿色短打服,凌厉飒爽。“他去书房了?”洛枫答道:“没有,二公子在庭院里打拳,听绿雀说,那是他每天的习惯。”打拳?他还挺健康的,难怪刚才单手就能扶住她了,想着,脸颊上又出现了一抹浮红,唤着洛枫岔开话题道:“我带来的那套文房四宝呢?”“我去拿。”洛枫来了暗房,从堆满了嫁妆的箱子里找出一套文房四宝,拿了过去。“东家要写什么?”洛枫见她去了外屋,在书案上摆好砚台,刚准备帮着研磨被俞晗芝阻止了。俞晗芝自己动手,轻轻研着磨,看了眼洛枫道:“爹娘过世后,你是我最亲的人。我们如今来了坤王府,这里不比江南,有些规矩还是得守,否则她们定会找我们的痛脚,随便滋事。要知道,我是商家女,多少人等着看我的笑话呢。”“东家吩咐。”洛枫点了点头。俞晗芝抬眸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首先,便是这称呼上,我如今是二少夫人。”“明白,少夫人。”俞晗芝继续示下,“府里女眷众多,你跟着我进进出出,这一身男装的打扮不再合适,我替你重新做几身合适的。这几天你就委屈下,穿绿雀她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