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他对梁韵那句“出身太低”的评价,也料想到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抬手屏退管家,最后嘱咐一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今天找过你。”沈时忱舌尖抵着后槽牙,细细地思忖。他唯一敬重的沈宗元,也不过如此。掏出手机,给出了自己的答复,“爷爷,下周董事会,我会如期参加。”那边沈老爷子露出欣慰笑容,还以为,沈时忱终于想通。一个人坐在沙发,沈时忱闭上眼,回想着梁韵在那段时间的种种表现。怪不得他没有察觉,因为梁韵根本没表现出任何异常。沈时忱真的想不通,她为什么就不肯告诉自己呢?反而是选择默默承受,最后决然离开。还是说,她根本就不爱自己了。要不然,怎么会如此狠心?孩子说不要就不要,甚至连自己的知情权都一并抹杀。沈时忱忍住找梁韵解释的冲动,他现在最想看到的,是要让那些不知好歹的人,付出代价。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依旧是每天被工作填满,麻木地等待。董事会那天,沈时忱一早飞回了港城。场面盛大,总部大楼外各大媒体蹲守,会议室里所有股东在场,正合他意。沈宗元坐在主位,表情波澜不惊,一脸势在必得。沈时忱和沈恪一左一右,挨着他坐下,端端正正。秘书声调平稳,一项项宣布议程,他根本不想听。面前是整齐摆放的资料,沈时忱视而不见。直到最后一项议程,也是最重要的一项,沈宗元宣布给他自己的全部股权。秘书刚刚念完,在场众人早有预料般,把视线投向了这位沉稳矜贵的沈家唯一继承人。沈时忱心里了然,抬手打断正在进行的会议,“各位长辈,在这项议程之前,我有一份重要议案,想请大家过目。”说话间,助理叶帆推开门走进来,把怀里抱着的一份份资料,依次分发。按照沈时忱的吩咐,从最末端再往前,沈宗元是最后看到的。先看过的人,不由得眼睛睁大,低着头猜想,这是演的哪出戏?另一端的沈恪,只扫了一眼,神色突变。看向沈时忱的眼神里,从没有过的凶狠,毫无亲情可言。沈时忱余光瞥见,只觉得好笑。
穷途末路之徒,虚张声势罢了。直到沈宗元一脸震惊地转头,沈时忱丝毫不惧,直直地对上他的视线。沈时忱似笑非笑,“怎么样?这份议案,爷爷还满意吗?”沈宗元竭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中断尴尬无比的会议,把沈时忱叫到了办公室里。砰的一声,文件被重重地扔到地上,砸落在沈时忱脚边。那是一张张伪造的项目书,每一张都有沈恪的签字,让谢家从中牟取私利,贪了不知多少个亿的证据。沈时忱早就掌握的东西。不过是碍于沈宗元的老脸,一直没拿出来而已。沈宗元怒气沉沉,冷声质问,“时忱,你到底要做什么?”沈时忱语气平静,抬眼望向他身后,落地玻璃外繁华街景,矗立其间。“没什么,接这个位置之前,清除掉公司的蛀虫罢了。正好外面有媒体在,要是爷爷觉得不够热闹,我随时都能让他们人手一份。”第一次,沈宗元全身颤抖,指着他斥道,“你疯了?再大的丑事,那可是你的家人!你还记不记得你姓什么?!”沈时忱嘴角嘲讽笑意尽显,“家人?爷爷你不知道吗?我早就没有了。”眼底是对沈宗元的失望和鄙夷,语气沉怒着反问,“你也说了是丑事,这样的你都能容忍,又为什么要动我身边的人?”沈宗元晃晃悠悠坐下,恍然大悟。沈时忱如此发作,不顾家族体面和卓悦的未来,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女人。沈宗元千算万算,自以为对他足够了解,可没想到,沈时忱会狠心到这个地步。到最后,只能叹着气低头,“时忱,爷爷不过是……”话未说尽,沈时忱转身离去,倏然打断,“不必了,这个烂摊子,谁爱要谁要。”离开之后,沈时忱又去了一趟苏城。慈云寺上山的道路,他独行攀登,身旁梁韵挽着他往前走的回忆,铺天盖地般涌了上来。心中一阵酸楚,事到如今,只能怪他自己,让梁韵承受了不知道多少委屈,弄丢了她。见到那张同样早早丢弃自己的脸,沈时忱一瞬间语塞,说不出话来。慧越师太也有些意外,上次来,他身边跟着一个女孩,温婉善良。这一次,他神色颓靡,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矜贵自持的模样。“那个女孩呢?”沈时忱没想到,母亲难得主动和自己说话,居然是问起这样的问题。只能扯着嘴角苦笑,“她不要我了。”虽然从小便不在他身边,可依自己当年的经历,和对沈家的了解,她心里大概明白,原因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