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南雪慌张地别过脸。
陈砚清撑着手臂坐起来,因为扯到了身下的伤口,疼得吸了吸小腹,攥紧床单没发出声音。
他捧过陈南雪的脸,用指腹轻轻替她拭去眼泪。
“怎么了,囡囡。”
陈南雪依旧扭着头,不敢面对她的兄长,眼泪却越流越多。
【哥,对不起。】
这句道歉就要脱口而出。
“哥,外面打雷了。”
陈南雪看着窗外说。
【哥,外面打雷了。】
爸妈走的那个春天很漫长,漫长到夏天似乎永远不会到来。
网师园的花开到了六月底,烂漫锦簇,美得像天堂,很不真实。满城花香将空气浸泡,呼吸都是朦胧的甜。
到了七月份,突然下了一场很大的大雨,一夜之间将吴县所有的春色冲刷凋零,花瓣大片大片铺满古城区的路面。
然后夏天就开始了。
那个雨夜,整个吴县都在忙着躲雨。
陈南雪孤零零站在小巷入口,没有伞也没有雨衣,安静地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
“没有爸妈的野孩子!”
“怪不得之前就没人和她玩!”
“听说她爸妈就是因为去给她买生日蛋糕出的事!”
“成绩好又如何,她本人就是个怪胎!”
“据说这种人雷公都看不下去,下雨都要躲起来!”
陈南雪躲在教室门后,听到同学们聚在一起讨论她,默默攥紧了衣角。
到了放学的时间,天空已经隐约有要下雨的迹象。
”同学们,今天天气预报说了晚上有雷暴雨,大家都早点回家,晚上最好都不要出门哦。“
”知道了老师!“三年四班的小学生集体回答。
吴县小学的校门口,一个个学生都被家长接走。
陈砚清提前和中学老师请了假去接陈南雪,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妹妹。
于是他学校门口找到学校里面,每一处角落,又折回来找遍了附近每一个文具店、点心店,又沿着回家的路一点点找陈南雪,可却不见她一点踪影。
天色渐晚,陈砚清越来越焦急,第一个雨点落下的时候,他差一点就要疯掉。
班主任老师在学校里也找了好几遍,电话里和陈砚清说:陈同学,我们几个老师一起把学校快翻了个底朝天,没见到陈南雪。你自己还是个小孩,注意安全不要出来乱跑,我们准备去和派出所报备了,你在家里等消息。
陈砚清挂断电话后,擦了擦脸上淋的雨水,换了套干净衣服,带上两把伞,又出了门。
一把是普通无比的黑伞。另一把是有耳朵尖尖的米老鼠小红伞。
那是他用自己的零花钱给陈南雪买的伞。
陈南雪喜欢他画的米奇米妮,压在自己的书桌玻璃垫下天天看。于是陈砚清就给她买了一把米妮的小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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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小家。
如果他找不到囡囡了。如果他连陈南雪都没有了。他也不需要再回来了。
他撑着伞,将小红伞抱在怀里,从小区门口出来,不知疲倦地在一条条小巷里穿梭,最后绕进养育巷的时候已经心如死灰。
可他却在那里找到了陈南雪。
”囡囡……“
陈砚清看到巷尾熟悉的身影,差点没站稳。
他揉了揉眼晴,生怕那个小小的身影下一秒就会消失。
他听的到自己的心跳飞速加快,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终于重新活了过来。
”囡囡,是哥哥。“
虽然他的声音颤抖地很明显,但还是努力使其听上去温柔可靠。
“哥哥。”
陈南雪被陈砚清紧紧抱在怀里,依旧眼神空洞地看着天空。
“爸爸妈妈走了,怪我。”陈南雪声音极轻,像已然布满裂痕,再碰就要碎掉的瓷器。
”我对不起爸爸妈妈。“
“不是的,囡囡,你看着哥哥。”
陈砚清捧着她的脸,却捕捉不到她往日对视时眼里的光。
”囡囡,你不能这么想……“
”囡囡,你听哥哥说,你是好宝宝,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囡囡,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突然意识到手心的温度很不正常,贴了贴陈南雪额头,被烫得心下一惊。
”囡囡,不要吓我……“
在医院的病床上,陈砚清守了陈南雪一整夜。
他将陈南雪护在怀里,盯着药水一滴滴落下,顺着针管打进陈南雪细弱的手腕。陈南雪温热平稳的呼吸打在他的颈口,安静地睡着。
”小妹心里已经产生了比较严重的问题,不能离人,最好定期带她去做心理疏导。“
陈砚清想起医生的话,看着陈南雪稚嫩的睡脸,眼球发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