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说的要学医治病救人,并非有假。两人已在镇上寻到处清幽的小宅,等置办些细软就可以搬新宅。细软采买完后,元宵节也如期将至,比起之前热闹更甚。
这小半月泗幼跟着兄长也是粗粗把《内经》《伤寒》扫了遍,整天起床就是麻黄,睡觉就是右归丸,紧赶慢赶也算是认得几味草药,识得几个方。二人在人流较多的地儿,觅到处较为干净的铺子,找了个马夫驾着马,就把药往铺子里送。
简单洒扫,挂好匾,他们兄弟二人的医馆就算成了。只是医馆这些东西讲究传承的东西,若没有响亮的名头,对于这种攸关性命的大事,人们向来都是慎重又慎重。
于是一连好几日,都没有人上门。这天泗幼以为也是如此,看着天渐渐暗下,便和兄长商量着早些关铺,去河里放花灯。
才和兄长知会了声,就有披着破破烂烂麻布的小孩,跌跌撞撞栽进铺子。泗幼连忙把小孩抱住询问怎么了,小孩一脸污泥,听见询问后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咽咽说不出个什么话。
泗幼只好抱着人小声哄,等小孩缓过去来,又和了口泗肄业递来的水,总算讲清楚发生了什么。
原来小孩名叫苏元,本是钟鸣鼎食之家,虽然母亲早逝,但也是父亲和兄长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小公子。却因为父亲在殿上指先皇为昏君被贬,又因先皇去世,新皇为替父立名,将他们九族尽数流放。
虽为九族,但他们人口凋零,零零散散算来也不过十来口人,加上奴仆也勉勉强强凑够三十来口。奴仆被发卖,长辈被发配极寒之地从军。他和兄长被父亲的好友暗中相救,想着送来南理,天高皇帝远,倒也能苟且度日。
因着要掩人耳目,便一切从简。一路上提心吊胆,本以为来到南理是苦尽甘来,可没承想昨儿就因为他想吃个糖葫芦,兄长替他买,过路的马车撞了,至今昏迷不醒。他把从京城带了的银钱都用得差不多了,可是兄长还是没有醒。
如今吊着命的药,也是郎中看他们可怜赊他们的。苏元说完后,就要跪在两人面前,涕泪横流说求求他们救兄长,说自己甘愿为奴,报答这恩情。
可到底还是没跪下去,因为泗幼把人拉住搂在怀里,安抚着说道:“没事的,我们会救你兄长的。”说完盯着泗肄业,嘴巴瘪着喊阿兄。看着面前哭红眼睛的一大一小,泗肄业什么都没说,只是翻出药箱招呼着苏元带路。
路上泗肄业还是没忍住问出那个藏在心底的疑问:“你为何会选择我们”听到兄长这样问,泗幼也有些好奇,“对呀,为什么会选择我们。”明明他们的医馆才开不到半月,连个病人也没看过,为何这小孩一来就让他们救救兄长,就这么相信他们,认为他们一定能把兄长救活。
“因为之前兄长救过一个老乞丐,老乞丐告诉我的。”
“原来是这样。”泗肄业点点头。既然是个善缘,那也不算是介入他人因果了。七拐八绕,总算找到苏元和苏禾二人藏身的地儿。一进门,就闻到那股飘在空气里的血腥味。
泗肄业面色一变,忙给人把脉看病。看来还没到死期,但总归是凡人的药救不活的。把完脉,就交代两小孩待在原地等他回来。
不多时泗肄业就回来,然后叫两人把扶起,掰开嘴,将一颗乌漆嘛黑的药丸塞进。无需一炷香,躺在床榻上的苏禾手指先是微微一动,然后整个人悠悠醒来。
苏元见人醒了,泪和脚一动,不过泪是往下掉,脚却是左脚打右脚,幸亏泗幼眼尖将人扶住,不然刚睁眼的就又闭上了。
被弟弟扶起身的苏禾,先是摸了摸弟弟这些日瘦了的脸蛋,满眼心疼,然后又着泗肄业泗幼二人拱手道谢。“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这点东西还望先生们收下。”苏禾说着就要把脖子上带的玉坠摘下。
泗幼一边挽着兄长的胳膊,一边摆手推脱,学着前些日小虎子给他讲得佛语,“不用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见两人态度强硬,苏禾只好打消这个念头,让苏元前去送客。泗幼同泗肄业都要走出院子,然后又想想起什么,对泗肄业说:“阿兄,反正我们店里还缺几个打杂的。要不就人苏家兄弟吧。”
泗肄业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得到兄长的首肯,泗幼呲溜下就拐弯跑进了房间。紧接着想起一阵欢呼声。
日子就这样流水般过着。
但这些日子泗幼有些犯愁,因为隔壁那个张媒婆总是有意无意的来问他,家里有几口人,良田有几亩,家宅有几处。他照常回答了,张媒婆的脸色不算好,但是又说没事的,你哥哥一表人才,虽然家里穷点,但好在没婆母的。
他不懂这些,一一回答了,可是苏元却是这是要给兄长说亲的意思。说亲,他也不懂,正当他嘴里叼着青草根,手里拿着狗尾巴草有一下没一下的戏着院里的小鱼。小虎子就来了,小虎子今年八岁有余,正是猫狗嫌的年纪,大人小孩都不太喜和他玩。
但泗幼挺喜欢的,他觉得小虎子懂好多,之前他说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是小虎子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