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空站在舞台的红布幔後方,身边是搭档严崑,两人都穿着绣有浪花的藏青se大挂。这是他们今晚最後一个节目,演完就能下班了,因此他心情很雀跃。
主持人报幕完,两人便一前一後走上舞台,底下坐满了观众,有的滑手机有的吃零食,面貌模糊。陈若空眨眨他那双狐狸眼,竟辨认不出任何一个人的五官,可他明明没有近视呀!
严崑在铺着红布的桌子前站定,陈若空则站在一支麦克风前,两人鞠了个躬,掌声响起。
「感谢各位热情的掌声。虽然对剧场来说,我们哥儿俩都是老熟人了,但还是得先做个自我介绍……」
陈若空无视那不自然的观众席,照例开始垫话,也就是进入主题之前的闲谈部分。剧场跟上节目不一样,时间b较宽裕,有大量铺陈的空间。他说起话来很温润,嗓门不大,就像唱歌一样,但每个字都清脆乾净,听起来很舒服。
「我叫陈若空,身边这位是我的好搭档,严崑老师。」
陈若空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发觉严崑没有答腔,转头看了一眼,顿时倒ch0u了一口气──
严崑不见了!
「啊?」
陈若空慌了,明明前一秒还在舞台上,一个b近一百九十公分、像职业保镖似的大块头居然人间蒸发!但底下的观众却似乎完全没有发现,一张张朦胧的脸,毫无反应地对着他,令他浑身发毛。
不行,得稳住。
「严崑老师,您快回来吧,咱俩今天演的是相声不是魔术啊!」
陈若空做出夸张的表情,对着空无一人的布幔後面大喊。
没人回应。
不仅是严崑,工作人员、主持人也都消失了,平时只要转过头就能看见老熟人在後台热切的目光,今天却只剩下一片黑暗。
观众席似乎也安静了下来。
陈若空猛地转头,发现那无数张没有五官的面孔中,唯有一人的模样特别清晰。
陈若空顿时感到脑子被重击。
那个男人身穿sh漉漉的塑胶雨衣,头发披散在脸上、脖子上,浑身沾满泥土。他脸上有道竖着的疤痕,从额头一路延伸到下巴,猛一看就像整个脑袋被剖半了一样。
不可能。
已经过去那麽多年,他不可能会回来的。
但是,那千真万确就是他。那张脸,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
耳边彷佛又回荡起暴雨打在铁皮屋顶上的声音。
意识摇摇yu坠。
陈若空用仅存的理智,伸手握住麦克风架。
没有触0到物t的感觉,也没有踩在地板上的感觉。
表演还没结束,得说点什麽,什麽都好。
不能在这里停下。
快啊!
他张开嘴,喉咙像是被掐住似的发不出声音,接着便感到脚底悬空,低头一看,舞台的地板不知什麽时候不见了,他整个人连同麦克风一起,坠入万丈深渊。
「哇啊啊啊!」
陈若空在床上惊醒过来,天光从百叶窗洒进房间,电风扇嗡嗡转着,能嗅到竹编凉席的气味。
一切如常。
他花了几秒钟才逐渐找回现实感,原来,又做恶梦了。
「唉,这都第几次了啊……」
陈若空活动僵y的筋骨,发现背後出了一身汗,心跳迟迟慢不下来。他不是经常做梦的人,睡眠品质一直都不错,可最近这一个月,他几乎是天天做恶梦、天天被吓醒。
拜这所赐,他最近好几次演出忘词,连快板都能唱错,还瘦了一圈,ga0得剧场老板都叫他放假,状态ga0好再回来。
这能怎麽办?要不要做恶梦,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陈若空很无奈,他都不禁佩服起自己梦境的内容之丰富,每天换着花样吓他,但每次都是以见到那个身穿雨衣的男人作结。究竟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陈若空盘起腿来沉思,今天没有演出,所以有大把时间可以捋清思绪。
都说压力大、生活起变化的时候容易恶梦缠身,但他最近并没有过得特别不顺遂,也没有跟人吵架,生活平淡到了无聊的地步。他把近期的记忆翻来覆去搅了半天,最後终於从那一团乱麻中找到一撮小小的、稍微不小心就会忽略掉的的线头,伸手一ch0u,顿时豁然开朗。
「对了……是从那天开始的!」
「那天」是周日,下着毛毛雨,演完节目後陈若空和严崑换下演出服,各自从剧场後门离开。陈若空穿着黑se大挂,撑着一把纸伞,配上有小狼尾的乱发和右耳挂着的中国结耳环,走在街上回头率高达百分之百。
对他来说大挂也可以是日常服,跟演出无关,纯粹是因为喜欢民国风。
陈若空本想去附近的甜品店买几个面包,可雨势却忽然变大,大挂边角都sh透了,只好先到骑楼下避雨。
「你是哪个时代的人?为什麽穿成这样?」
忽然有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