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回想了下,而后才记起此事那般若有所思地回视。目光交错之时,秦桢心中升起了丝丝凉意,明知这块玉石不是他挑选的,也已经被谭仪筱当众挑明,但他这一份似有似无地回忆却让她僵滞在原地。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翡翠原石不仅是鹤一采买的,就连送什么都是鹤一自作主张采买的。沈聿白对此全然不知。秦桢抿了抿唇,心中泛起丝丝疼,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用只有他们俩能够听到的声音说:“我想把那块原石制成玉佩。”‘我想送给你’,她在心中默念着这短短的五个字。没有说出来是怕说出口后,他说不定会觉得可笑,又觉得她异想天开试图将随身物品留在他的身边,故而更加干脆利落地将这块原石转赠给谭仪筱。秦桢心中怀揣着些许期冀,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静静地等着他开口。心中无数次向老天爷做出祈祷,祈祷他会无视这件事,当作不知情就行。然而沈聿白定眸看着她些许时候,道:“不过是块原石而已,谭姑娘若是用来有要事,赠予她即可。”秦桢泛着些许绯意的双颊霎时间变得苍白,貂毛围脖下的唇瓣颤动着,许久都说不出话来。不过是块原石而已。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恰似利刃一寸又一寸地往胸口最脆弱的地方扎下去,直到胸膛鲜血淋漓漫天的红色覆盖住这苍白无色的天地。眼前人的眼眸中水光灵灵,看过来时闪烁着欲语难言的神色,好似下一秒就要跌落入冰冷湖面坠入深渊,沈聿白眉宇微蹙。对视良久,他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人散去。怒气冲冲的周琬本要在这儿留着,看沈聿白还能说出什么话来,但最终还是被章宇睿拖走。人流散去后,吵闹的凉亭渐渐地静了下来,时不时掠过的刺骨寒风吹动着斗篷上的绒毛,不过一声声响都没有响起过。见她迟迟没有动作,沈聿白瞥了眼守在凉亭侧边的鹤一,“你去取来送到谭府。”秦桢闻言倏地抬起头,强撑着双眸不让泪光落下来,眼眶泛起了不正常的红。她嗓音微微颤抖,“你就厌恶我至此吗,就连一点点念想都不给我留。”沈聿白眸光沉沉地凝着她,掠见那双盈溢着水色的瞳孔中闪瞬即逝的痛,脑海中闪过初见时的模样,也是用这样看着他,他沉默须臾,语气不经意间回到了三年前的温润。“秦桢,那只是一块没有任何情感寄托的死物,谭家姑娘也是有要事才来寻你,赠予她又如何。”秦桢的脸色再次白了几分,就连上了妆的唇瓣也隐隐透着些许死白。“没有任何情感寄托的死物。”她垂着眸呢喃自语,余光瞥见远处众人的神情,似担忧似看戏似揶揄。此刻的她就像是沈聿白口中没有任何感情寄托的死物,在他人的府邸中承受着来自京中贵女们的各式各样的神情,她和他们隔得很远很远,可她耳边好像能够听到他们的交谈声。秦桢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她的,只在乎沈聿白是怎么看她的。显而易见的是在她夫君的心中,现在的她不过是个可以任由别人揉捏的女子,他甚至没有顾及到他的薄面而在外人家中众目睽睽之下命她将这块‘石头’送出,平白增了笑话。静谧的凉亭中只有寒风吹拂过耳的响声,刺激着秦桢脆弱易碎的耳膜,它循着右耳的缝隙穿入心口将跳动而炽热的心脏裹上层薄薄的冰封,她抬起头来,“你说的对,不过是块死物而已,但是那也是我的东西,我不愿意。”话音落下后,她迈开步伐越过眸色深沉的他走过去,手腕被扣住时盈溢在眸中的泪水啪地一下坠落,滑过皎白的双颊隐入下颚消散于脖颈。秦桢没有去看沈聿白的神情,也不愿再去听他那些个扎心窝子的话语,抬起手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指节,头也不回地离开,凉亭中仅剩下他独自一人。沈聿白眸光幽深地看着那道愈行愈急的背影,“鹤一。”“属下在。”怔忪的鹤一倏地回过神来,拱手垂眸等待着话语,但迟迟都没有听到自家主子开口,他微微掀起眼皮透过缝隙往上望,硬着头皮问:“夫人不愿给出,需要属下直接去屋中取来吗?”闻言,沈聿白收回落在背影上的视线,漫不经心地瞥向鹤一。只是一眼鹤一就明白了,他再次拱了拱手,只是转身之时想起适才看到的场景,“大人,夫人好像哭了。”沈聿白垂眸转动着扳指的动作微滞,抬起眸一言不发地看着秦桢离去的方向。秦桢走得很快,快到寒风袭打着鼻尖到喘不过气来,直到走到四下无人之处她才停下步伐弯下了腰身,双手费力地支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水光滴答滴答地砸向地面,不多时便将地面润shi,积起的水渍霎时间凝结成冰。不过是死物……幼时父亲尚在时就曾跟她说过,玉石是天地幻化而成的产物,天生便赋有灵性,工匠不过是将本就赋有灵性的玉石打磨雕刻成喜欢的模样,赠予喜欢的人。是以秦桢一直都觉得,心念着心悦之人而造出的玉饰,赋有灵性的玉石会将那份心悦传递给那个人。可她忘了,那个人并不在乎她送什么,也不需要她送什么。什么贴身携带的玉饰,不过是她在异想天开罢了。身后传来脚步声时,秦桢微微挺直身站了起来,恰如往日那般挺着身躯看向来人。好在来人是闻夕,匆匆赶到搀着秦桢的手,瞥见她被泪水浸shi的双颊时愣在原地,“少夫人。”“我没事。”秦桢道。不过就是被心上人如同凌迟般扎她的心而已。这有什么呢,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秦桢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