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近的距离,每一寸凹陷起伏都清清楚楚。裴隐南喉结滚动,难得有些不自然,正想找个借口劝对方下来,不料话未出口,先听到一声抽泣,几颗滚烫的水珠打在他的颈项上,湿漉漉地向下滑去。
“龙芝?”他怔住了,怀疑地唤了一声:“你哭什么?”
他一询问,龙芝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好半天,才含混不清地挤出一句:“我不想死……”
连番遭受惊吓和打击,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裴隐南不至于会拿这事开玩笑,他说他十天会死,那他的性命想必真的只剩下十天了。怎么会这样,妖的岁数动辄都是百年往上的,可轮到他身上,就只剩下短短十九载。他不后悔拿自己的内丹救下裴隐南,可是也不甘心过早地离开人世,好不容易从长安皇城的樊笼中逃脱出来,找到了可以相伴的人。难道他费尽千辛万苦,所求的只是这十日的光阴么?
正哭得伤心,一只手忽然伸到眼前,强行托起他的脑袋,裴隐南道:“不要哭了,你听我说,我可以保住你的性命,可是……”
说到这里,又没了后文。龙芝听到自己有救,不禁心急地催促:“可是什么?是很困难的法子吗,你告诉我,我可以自己想办法。”
隔着一层泪雾,裴隐南的面孔看不真切,龙芝只听得见他迟疑的声音:“并不……困难。只需把法力渡给你些,滋养你的灵脉,你便不会死。但如今我尚不能控制你的内丹,唯有等你我精魂相融,心神和合时,妖力才能回到你体内。”
龙芝对修炼一窍不通,闻言懵懵懂懂地将那八个字重复一遍,问道:“要怎样才能如此?”
裴隐南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交合。”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即便是错觉,那两个字亦像是一团在心口燃起的火,轰然烧到了头顶。龙芝面红耳赤,喉咙发干,舌头也变得僵硬,磕磕巴巴地道:“什、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交合。”裴隐南仍是那副冷漠而毫无感情的腔调,怕他再听不懂,还解释了一句:“只有骨肉相交,才能触到彼此的精魂。”
由于厢房被烧毁,郦王不得不宿在了正殿,昨夜赵元衡与他交谈至夜深,翻来覆去依然是那几句话。说是粮草用尽,士兵在道观中拘束了近一个月,早已是一盘散沙,此时若再不离开岐蒙山,怕是一生一世都走不得了。
对方所说的,郦王何尝又不懂得。只是相较于一心逃出生天的部下们,他另有一层隐忧,龙芝如今与那妖物分外亲密,若是自己要带他一起走,他肯舍下那妖物回长安吗?他不敢将自己的忧虑告诉赵元衡,害怕对方知道后,会直接取了龙芝的性命。赵元衡早就不把龙芝当作朝臣看待了,在对方眼中,龙芝早已是一枚被妖孽迷惑,无可救药的弃子,仅有他在坚持寻找使龙芝回心转意的方法。
郦王满腔忧虑地踱出正殿,一路走到庭院中,栽在道路两旁的花树已经开始谢了,稀疏的白花间冒出鲜润的嫩叶。那条长廊仍是被焚烧后的模样,倒是廊上的那排厢房——郦王一惊,揉了揉眼,再三确认,昨日被烧得徒剩四壁的房屋竟完好地立在他眼前。袍服洁白,姿容清丽的青年坐在檐下,手中抓着一根柳枝,脚边零星地散着被他摘下的叶子。
明明前日与对方闹得那么难看,但一见到他,郦王还是情不自禁地朝对方走去,板着脸道:“天还冷着,就在地上久坐,你不怕着凉吗?”
龙芝立即抬头,满脸的茫然,许久才道:“我身体无碍,不劳三殿下挂心。”
站近了看,才发现他脸色苍白,精神也不太好,哪里有半点无碍的样子。郦王吓了一跳,捉住他的手腕,强行将他从地上提起,口中说道:“前两日看你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变成了这样,生病了?”
乍一相触,郦王只觉得手中的肌骨冰冷,如被雪水泡过一般。他转而去握龙芝的手,同样的寒气逼人,根本不是常人的体温。龙芝道了声“放开”,便用力把手从他掌心中抽出。郦王无心与他计较,此时他满脑子尽是上次龙芝将濒死的他救活后,那虚弱无力的模样,厉声道:“是不是那妖逼迫了你,让你施法替他疗伤?我就说那妖不是好相与的,你还不肯听,如今吃到苦头了吧。”
龙芝似被他惹恼了,蹙起眉头道:“三殿下在操心旁人之前,不如先让医侍为自己诊一诊脉。光凭一腔臆想就在人前胡言乱语,他日殿下受图嗣历,也要这般治理江山么。”
郦王没料到他胆敢拐弯抹角地骂自己有病,脸色一变,正要出言训斥。可刚迸出一个“你”字,忽听一人在身后道:“龙芝,过来。”
清朗低沉的嗓音,颇具异域感的咬字发音,除了那妖还会是谁。郦王背脊阵阵发寒,僵立着,未出口的话怎么都吐不出来了。龙芝咬了咬唇,倒难得没有动作,一双眼睛望向别处,赌气似的。
“别让我说第二次。”妖的声音冷下来:“你知道我没有耐心。”
龙芝拗不过他,终于慢吞吞地迈下石阶。郦王见他与自己错肩而过,下意识地伸手想拉住对方,然而他刚随着龙芝一同转身,就看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