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顾珍是在他回学院上课后的那周五,最后一节课结束,他看到顾珍站在门外,像是在等他。
等人流散尽,林霖才走过去问他:“怎么找到这来的?”
“林霖这么有名,问谁都能找到。”他毫不在意地搂住他的肩膀亲密接触,毫无避嫌,像是同龄人,“走,我带你去吃热狗。”
一次见面变一个样,他也无从得知顾珍在想些什么。
但他清楚地记得车祸那晚,顾珍抱着他时,那发亮的探究的双眼,残酷而认真地欣赏着他的痛楚。他有时候想顾珍应该是为了捉弄自己而来,用年轻人的资本跟他玩一个把戏,拿到自己想拿的,再毫不留情地甩开自己。
两人去了大学旁的一家有名的热狗店,装潢简约现代,灯光温暖,是常见的那种连锁快餐店。顾珍进去后,熟稔地和店里的人打着招呼,直接要了两份套餐,动作麻利地端过来摆到桌上:“我跟他们说我今天date,所以这是免费的。”他笑了笑,并不令人感到粗鲁。
林霖点点头,没说什么。他专心吃着薯条和可乐,过一会顾珍才发现他不吃热狗:“怎么了,你过敏吗?”
林霖摇摇头,拿起热狗咬了一口,热而腥的rou汁瞬间充满口腔,险些让他无法呼吸:“还不错。”
“下次我排班的时候你可以来这吃午餐,我给你做。”
林霖笑了笑,只专心吃着眼前的热狗。一顿饭就这样被他仔细地吃完,期间陆续有美院的学生看到林霖,上来和他打招呼。正当二人要走时,林霖又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看,却是他的助教钱曼:“林老师,你今天好些了没?我今天下午刚过来找你见你没在办公室,还说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
钱曼是个个子不高身形偏胖的女人,说话走路都很爽利,见了面,果不其然又和他劈里啪啦地说了一通。注意到他身旁站着的年轻男孩,钱曼友好地点点头:“林老师改天我给你带点咖啡豆过来,总比喝酒强。”
钱曼最后一锤定音,没等林霖反应,就拿着热狗套餐上楼了。
“你喝很多酒吗?”顾珍突然问他,两人吃过饭后,一时不知道去哪,只在附近走走。
“算是多吧。”
热狗在林霖的肚子里翻涌,让他感到一阵恶心欲吐,便不欲多说什么。风已经有些冷了,他不由得裹紧身上的外套。淡棕色的丝巾被风吹得凌乱起来,风打着旋,他感到脸上一冷,紧接着雨就落了下来。
他和顾珍连忙跑起来躲雨,顾珍今天也穿着那件旧皮夹克,倒还干爽,林霖却被打shi了。他打了几个喷嚏,却感到一阵反胃,紧接着就吐了出来。
将晚饭都吐了个干净,林霖才感到好些,顾珍拿t恤下摆给他擦干净了嘴巴,眉头微皱:“出门前喝酒了?”
林霖摇摇头,他只是吃不惯rou。
天色已经有些黑了,两人站在已经关店了的甜品店的雨棚下。刚才还热闹的街,此时却已经变得空荡。静静的深蓝色夜晚,雨不停。他和小语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的一个雨天的傍晚。他们俩躲雨,在同一个红色的雨棚下面。一年后他们结婚了,六年前她出了车祸,和她的孩子一起,永远地死了。他把那辆银色的车子修复得完好如初,花了不少的钱,自那之后一直开着。
“身体不太舒服。”
顾珍却低下头,突然吻了他的额头。
林霖几乎以为那是一瞬间的错觉,就听见顾珍说:“雨看来不会停了,去你家躲个雨可以吗?”
林霖家离学校不算近。他点了点头。他不会拒绝顾珍,因为他无法一个人面对越来越冷的天气。
打开房门,屋子静悄悄的,顾珍陪着他。他觉得顾珍是担心自己,便拍了拍顾珍的手:“我没大事。房子有人打扫,客房的被子都是新的。你今晚睡哪里就行。”
顾珍显得很高兴:“你洗澡要人帮忙吗?”
林霖摇摇头,独自进了浴室。他很久没有好好端详自己这副身体了——伤痕累累,车祸的伤还在隐隐作痛。rou体的伤总是来的直接明白,痛了就是痛了。总要比不明不白地活了这么久,某一天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一直在痛的日子要好得多。那样的日子像是被偷走的东西,廉价,毫无意义,不长在他的身上。回首一望,像是别人的故事,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了很久。
有的时候一个人在家,他会成天在沙发上,也不做什么事情。手边常放着几瓶红酒和开瓶器,几个普通的玻璃杯子,因为他总是打碎,所以不会买特别贵的。碎了的杯子和红酒洒在脚下的地毯上,他也不会刻意打扫,赤脚在附近走动的时候,玻璃碎片会扎进rou里。那一瞬间的痛让他很清醒,算是一天结束的信号,因为他总是躺在沙发上喝一整天,到了晚上才从沙发上起身。
林霖认识小语的时候,刚从家里跑出来没多久。他身上倒是揣了不少的钱,得益于他有一个钱夹常年厚实的父亲。那时他才刚刚高中毕业没多久,不过也才十六七岁的年纪,还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决计是不打算再回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