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刘骥擦干脸上泪水的时候刘宝顿时脑中轰然一片,他幻想着,那是一双充满愤怒与不甘的双眼该多好,隐忍着怒火,双目欲裂,狠狠瞪着他。
刘骥给他一种异样的感觉,几乎澎湃的欲望冲向大脑,那张脸和大他一轮的体格和异人的小孩别无二致,却唤不醒他的同情,反而产生想要撕裂眼前这个人的冲动。
少年也是一愣,“像你这样自荐来的大夫太多,你可知他患的是什么病?”
刘天英咳嗽一声,瞥了一眼又不做声,盯着轩窗上匍匐着的光斑一动不动。
刘骥拉着奶娘的衣裾,四肢发抖,哀哀叫唤,作痛苦状,妇人紧紧圈住他,慌忙催促门外的仆人。
“少年郎,不必急于一时,”牛头摩挲着环佩的玉身,不由感叹天潢贵胄到底能拥有多少白璧无暇冰壶玉尺,他活得再久也嫉妒那样的人又克制不住得想要靠近一点,“我今日来是为了治骥公子的病。”
“我我为您正衣。”
“相思病!”
于是便拔除双剑朝牛头招呼过来,牛头轻轻一挥手打乱进攻,见少年一点点败下阵来立马踏前一步止住进攻脚步,再举双臂相迎两臂一夹,双剑脱手飞出。少年输得心服,他的剑术在京城榜上有名,今日被一老先生几下破了功,霎时高看对方两眼,解下腰间环佩恳请牛头对他指点一二。
多年后,刘宝回忆起与刘骥第一次见面的场面——空洞且只剩下欲望上的刺激。阳春三月的光透不过密密的竹林,屋内惨白的油灯日复一日亮着,小舍人依偎在奶娘的怀里哼哼哭泣,脸上满是胆小悲剧的稚气,那时候他只有十三岁。
“快!公子又发病了!快叫老爷来!快!”
随后几日刘宝倒是不用过这种食不果腹的日子,牛头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哄得老王爷高兴,天天大鱼大肉招呼他们,以贵宾的礼仪相待,他得了与刘骥同进同出的机会。
天色将晚,竹林里本就没有多少的阳气渐渐消散,一半隐在暗处一半摇曳在风里,穿堂风吹走小舍人脸上的血色,整间屋子里的人和物都从内里透出寒意,刘宝冷得吐出一口酸水。
这完全出于他自卫的本能,刘宝可以坦然的说,那绝对不是他会经过深思熟虑会做出的行动,这完全是属于肉体的,懦弱的选择。愚昧总是招惹出新的缺口。
刘天英的骑射术受牛头点拨一二胜似练武数十载,曲起的腿如鹰爪一般狠狠夹住马身两侧,硕大的身躯向前倾斜,紧束的衣襟被胸前的肌肉顶得凸起,没有挽弓的动作就让人不寒而栗,宛如猛虎伏在马背上。而刘天英的箭术也不似寻常一板一眼,似乎那只有力的臂膀才是他的箭,他的双臂紧绷膨出,将那八斗的弓拉到极致,
沉浸在臆想中的刘宝这才意识到有人走过来,却冷不防被人从侧面扇了一巴掌,他藏在黑暗的脸和像僵死三日的肢体闯入亮光下,不知不觉攥住那只手,和他想象的不同,那只手冰冷膈人。
他心里某一块被灼烧得彻底,饥肠辘辘的感觉还回荡在胸腔,肚子咕咕叫。刘宝的灵魂此刻不禁为这具身体感到汗颜。
为首的那个已经爬起来,抱臂俯看牛头两眼又盯上边上一声不响的刘宝,“来宁王府,所为何事?怎么走到这里来,宅院的前堂可不在这个方向。”少年朝竹林西面指过去,见两人并不理会他的好意仍然自顾向前,暴起双目大喝道,“好个老匹夫,怎敢轻视我!今日不让你吃个苦头莫想离开宁王府!”
他们多是身材壮实,体格不俗,就算只有几岁的小孩也是如此,眉眼间暗藏着的坚毅还没舒展开。
像现在这样,刘骥被他谛视的眼神惹恼了,出于贵族的礼教和莫名的恐惧并没有再多加理会无礼之举。
刘宝只吃了一半,另一半捏碎在手心中。他稍稍感到满足,又一次背叛的快乐浮上心头。
他在十岁左右和祖父一起出过一次海,把丝绸茶叶卖给异人,说是洋人,异人的称呼是出于刘宝的私欲。那种带着海洋气息的悲哀深深扎根在刘宝心中,遇到那些深邃面孔总忍不住多看几眼,心生无数怜悯。
观察半个月后,刘宝几乎对刘天英失去兴趣。只要每次与刘天英用理智在交流都让他感觉如坐针毡。
其实刘骥也没什么病,他每个月都要这样演个几次,那样声嘶力竭的把戏让他愈发上瘾,下人们这时候最欢乐,一起陪着小舍人胡闹一通,整个王府像个巨大的戏班子。
他随后就被赏赐了一块糕点。
“什么病?”刘宝问。
们同出游!”那小子没站稳后头几个就遭殃,二个三个从矮墙上摔了下来,压到牛头身上,摔他个仰面朝天在地上直哼哼。
他突然起身把刘骥吓了一跳。
刘骥听到下人去叫了父亲也就舒了一口气,他从妇人的怀里爬了出来,一步步向前走,胸前敞开的衣襟在刘宝眼前晃啊晃,越来越近。
刘宝走到跟前才发现那小王爷原来身型和同龄顽童差不多,越贴近越发觉那不是一张普通人的脸,眉眼间的刚毅还没生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