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稚没有什么睡意。她躺在床上,夜风吹开了窗,也吹散了一室旖旎的痕迹。忽然,风送进来一阵笛声。一道人影不知何时立在她窗前。花稚顺着影子向上看。男人坐在窗沿,身着青色土布衣裤,衣襟以布扣相连,一眼就能看出是苗疆服饰,上头花纹繁杂,却意外没有什么银饰,唯有右脚踝处有一串银铃,被风吹动时就发出泠泠的声响。满头长发被银冠束成高马尾,若不是这银发,他面相看上去极为年轻,甚至看起来还要比月琉音小上叁两岁。花稚瞥了一眼。虽从外表看不出来,但她知道,男人衣摆之下,是一只义肢。她也知,对方武功极高,又擅长蛊毒之术,若真要动手,自己没有胜算。而眼下,对方没有杀意。花稚语气平静:“师叔,你若不想师父杀了你,就快些走吧。”“合欢蛊发作了很难受吧?”他幽幽道。他是下蛊之人,cao纵她体内的蛊虫轻而易举。他微笑地着看着眼前的少女,蛊虫发作之下,绯意逐渐爬上少女的脸颊,胸口起伏,呼吸也慢慢变得急促,衣襟散乱,锁骨下隐隐露出姣好的曲线。她就是用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诱惑月琉音在榻上和他缠绵交欢吗?到底是用这般清纯的脸蛋欺骗了多少人。一个个的,竟都为她痴迷倾倒。年轻的弟子不懂事也就罢了,这张脸蛋,这具身体,到底是如何俘获月琉音那样无情无欲之人的。实在让他好奇。他缓缓启唇问:“见到我给你师父的那份礼物了吗,要不要试试他?”“我特意给你挑的男人,用起来感觉应当不错。”“只一个男人有什么意思,偶尔换换口味如何?”他越说越兴奋,甚至已经在想月琉音因嫉妒而流露的丑态,但花稚一声不吭,不免令他索然无味。花稚一直沉默。他颇感不快,翻身跃下窗沿,身边毒物也逐渐逼近花稚。花稚在这时伸出了手。少女莹白的指尖捏住一只青蛇七寸。在他注视下,缓缓用巧劲,直接折断了蛇的脊椎。蛇身抽搐摆动两下,当即死去。和月琉音如出一辙的手法。真不愧是师徒。但,区区一个黄毛丫头也敢这么要挟他?南钰恼极,拨弄手中的长笛暗扣催动蛊虫,大声呵斥道:“你和你师父一样不知好歹。”钻心的疼痛瞬间蔓延花稚四肢百骸,蛊虫在她体内暴涨,已不满足于微微的啃噬,而是大快朵颐,狠狠撕咬她的血rou。南钰继续嘲弄:“怎么,你是想证明我奈何不了你?”花稚面无血色,扶着窗沿,勉强支撑住身体。
随后,看向他低声说道:“师叔,娘亲留下的遗物里,有你扎的纸风筝。”她似乎有一股韧劲,即便这样也不想低头。抓着窗沿的手指骨节已泛白,疼痛噬心穿骨,也不肯服软倒下。她嘴唇颤抖,尽力从唇中吐出清晰的字句:“你固然可恨,但她、一定,怀念过、与你在一起的时光。”像是回忆起什么往事,南钰的视线忽然变得有些渺远。他缓缓放下长笛,花稚体内的蛊虫也跟着停下了躁动。“你的确和你母亲全然不同。”“她纯善,温柔,对谁都能轻而易举付出真心,就连月琉音那样冷若冰霜之人,她也像家人一样对待,想将他那颗顽石一般的心捂热。”说到这,他看向花稚,忍不住冷笑。“可你啊,却是个心黑的。”“我不懂师叔你在说什么。”花稚缓了口气,勉强能够坐起,平静与他对视。南钰看她,兴味盎然:“我听闻北方密宗梵音波若教中有一位小圣女……”花稚依旧静坐无话,眼底亦无半点波澜。南钰又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从她面色上看出什么……可惜。他什么也没看出来。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有人来了。“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南钰纵身越下窗沿,声音消失在夜色中,“希望你,永远也不要明白。”他消失不过片刻,屋外就有人在敲门。“花稚师妹。”是慕容白的声音。他轻扣门扉,柔声道:“你可还好?”他要清点府中仆役人数,顺道经过花稚这里。“我没事,师兄早些休息吧。”她淡淡回了一句。慕容白见她音色如常,放心离开。待慕容白的脚步声渐远。花稚走到窗边。她将青蛇的尸体随手丢掉窗外。月光下,几只幽蓝色的蝴蝶振翅飞来,包裹住草丛里的青蛇,随后蝴蝶越来越多,将蛇尸团团围住。下一瞬,青蛇皮开rou绽。幽蓝色的蝴蝶接连啃食掉青蛇的血rou,直到最后一滴血ye也被吸干,才化作血红色的翅膀如血雾般散开,振翅飞去。花稚站在窗沿静静注视着,对这血腥残忍的一幕无动于衷。浅墨色的眼瞳,也似乎掠过一点鲜红。梵音波若教的小圣女,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