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王和主子之间多年交情
萧洵登时下了马车,那一抹笑意还纹在脸上。
上马车前,谢兰玉想起问了他姓名,少年名邵,单字游。
他越说眼圈越红,眼睛又生得大,泪被他憋在眼眶,看着更可怜了。谢兰玉见过最会哭的是谢骁,泪珠子断了线,挂在眼睑就够让人心软了,谁知这少年更会哭。那是不出水,倔强得教人怜爱。
“我方才给你把脉,见你先天心脉不足,你的家人呢?”
可惜成婚后不久,大夫人生下谢兰玉就去世了,叹美人终究是命短福薄。
谢兰玉上了马车,垂了袖子。
“借着清乱铲除朝廷的耳目,西南这一块地怕是住不下西南王了。”
他用力拽齐身上已经小了一号的袖口,堪堪到腕骨。偷偷打量起那位白衣公子,脸和衣角比雪还要净白。公子腿有不便,被一锦衣华服的青年抱于怀中,翩翩风度不减。与面善的公子不同,那位冷脸的,被他盯着总觉得脖子一凉,不禁生怯。
他人虽清瘦,可毕竟是个男子,身量在那。缩在软垫的一半绒面上,酣睡的姿态像只小动物伏在那。脸被压了一侧,随着马车颠起抛下,落下几坨红印露角。
“感觉如何了?”谢兰玉见他唇色乌青,身子还在抖,将拿出的狐裘披风给衣不蔽体的少年。
“我家中亲人在佘安之乱中都死了,之后就一直跟着北上的队伍逃难。变卖的银钱在路上也被人抢了……”
少年睁眼见着的皆是贵人,说话竟结巴起来,一句道谢劈成了两半。他个头小,约摸十三四岁,应是因先天不足而看着更小。
不消一个时辰,那少年睫翼微动着,醒转。
外人明里暗里都议论这位大夫人狐媚手段,心机深沉。可人谢府的两房夫人姐妹相称,情深意切又不似假。只是谣言依旧传这大夫人好手段,巧言令色蒙骗天成的佳偶。
雪白的衣角沾了泥,他方才给邵游号脉时衣服拖了泥。
谢兰玉得了这句话,露出一个极浅的笑,随后问那低眉顺眼的少年,“你想好去哪了吗?”
说来谢相与大夫人的故事也常被人提起。谢贤先与青梅竹马的二夫人有婚约,最后不知怎地,成婚之际同时娶了两房美妾。有违常理的是,不论依先来后到,还是以大夫人的出身,娶勾栏女子已是高看,没想最后居然做了正房。
侯爷平淡的俊容上下唇启合,“地上脏。看诊吧。”
谢兰玉将仅剩的素心丸给了他,“我们也是南下寻医,你要是没想好去哪,可与我们同行,虽然治愈不大现实,但我想缓解病症应当不是难事。”
“还是脏了。”萧洵淡淡地看着他笑。
“谢谢公子。”谢完面上的喜悦很快消失,又回到战战兢兢的状态。
萧洵与他同乘,他身子也舒展不开,醒了才觉蜷缩在车内,浑身无一处不酸的,但丝毫不影响他下次照睡不误。
下事。萧洵抱着他一起下了马车,白衣被风撩起,搅上萧洵的腰身。行至那少年跟前,单膝撑地,将人抱着却不放人。
“这是?”萧洵掀开他衣袖,碾着红绳翻过看了一眼,翡翠兰花坠穿红绳扣。依红线黯淡的色泽看,有些年岁了,样式是民间平民百姓家有婴儿出生时戴的平安扣。
邵游回人话时,爱笑,带着讨好的笑。谢兰玉本想多问问佘安的情形,但想了想还是不给这少年多加负担,过些时日,等他熟悉了问也不迟。
少年摇了摇头。
谢兰玉贴着他的脉象,拨了拨眼皮。少年陷入了晕厥。他指挥长盛先将那少年抱至马车上。“将他保持端坐姿势,四肢低垂。”谢兰玉从袖间取了一颗黄色的药丸,喂了点水给他服下。
“好了,谢谢公子。”
萧洵见他睡得实在憋屈,途中下了车,策马赶路。他一腾开地方,谢兰玉便能舒展开躺着了。
谢兰玉尺骨茎突上还长了两颗红痣,与那红绳比艳如血滴。
长风卷地,林间哗然。侯爷难得策马慢慢悠悠,走在马车前面。祁山驱马到侯爷身边,“主子,影卫探到西南王将边境走私马驹的官吏都杀了,中军营的冯征也在其中。”
谢兰玉注意到衣袖上染的泥点,宽袖长袍一片狼籍。出门在外讲究不了,他说着无事,一面理正外袍下摆。衣袖伸掸间,隐隐露出腕骨,右手上系了一条红绳扣。
“我娘留给我的平安扣。”谢兰玉从小没了娘,从出生起一直戴着。
谢兰玉偏头即与萧洵对视上,萧洵先于他开口,用只他们二人能听见的耳语,略带不满但也没指摘什么。“你还真是什么人都敢捡。”
服了抑制虫蛊发作的药,谢兰玉大半路上几乎碰车即倒。
侯爷看上去心情不错,还叮嘱长盛放慢些速度。祁山与家将四目相对,那神情是一样的迷惑。侯爷一遇上谢家公子就跟个小姐似的,心情阴晴不定不说,想法也是朝令夕改。一会儿要给人找不痛快,一会儿又贴心地像换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