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新竹的时候也才十八岁,虽然只是过个县市到桃园读大学,但他确实一出新竹之後,就再也没有回过家里。
下意识的又按下遥控器,铁门刺耳的尖叫声戛然而止,萧景书用力的喘了两口气,才发现自己刚才按下按钮的那一刻开
到高中才真正的学会叛逆,也算是挺晚的吧?至少他是到十五岁之後,才渐渐知道原来人生也是可以拥有se彩,而不是愣愣的看着没有尽头的黑灰白,只能一直忍、一直忍、一直忍。
即使是面对最要好的si党,他还是选择x隐瞒了许多东西——例如他很久没回家的这件事实。
当时他真的没想到,这把大门钥匙居然是从高中友人的口袋里变出来的。
看来连「他」都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状况,在外头还是扮演着严肃却慈蔼的父亲,没让他在朋友面前感到难堪。
不知道该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说不定他根本就是带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态要出现在那人的眼前,想看看那个已经老了十岁的中年人,会不会因为看到他就气到中风还是高血压什麽的。
萧景书把手机放在机车的懒人爪上,却没有打开导航,就凭当年的印象在市区里瞎晃。周围景se变化极大,但也有不少让他感到熟悉的地方,几乎都是高中时和朋友出去玩疯了的记忆。
在外人面前一点也没提起过、一点点也没泄漏过的那些故事和感情,全都是靠着童年最不想要、却也最熟悉的态度,那一字「忍」轻描淡写过去。
噢、不对,真要发作的话,大概在三天前收到他请搬家公司运回来的家俱的时候就该出事了。
在市区里绕了很大一圈,明明只要十分钟的车程,被他的gui速和绕路变成了二十分钟。兜回安静的住宅区,那栋十几年未见、和记忆中相差不远,却好像越发陈旧的三层楼透天厝映入眼帘。
萧景书在那高大而望不见内部的黑se雕花铁门前停下机,他拿出那把在五年前高中同学会时意外得到的那把钥匙。
「我最近真的挺忙的,但是、嗯、他就b较急x子,真是麻烦你了。」接过那把遥控器,却像是接过一整把的岩浆,如果不是懂得要忍,几乎就把它给扔到天涯海角。
对十八岁的萧景书来说,离家未必是可怕的课题,他最大的困扰,只是二十岁之前的日子稍嫌麻烦了点——因为未满二十岁,很多东西都没办法自己买——但他自认二十岁之後的人生很顺遂,至少他不曾恋家。
在「爸爸」或「父亲」之类的称呼间犹豫不过一瞬,最後什麽也没选,只找了个谁也听不出感情的第三人称淡淡带过。
那时的萧景书,只是冷漠低着头、沉默的承受一切近乎nve待的毒打。
「你有时间来同学会,没时间回家喔?连你家大门钥匙换了叔叔都叫我转交你欸。」
其实离家之後,漫长的岁月却只像是影子一样,安静的蛰伏在他的身後,变成一头不被提起、不被注意就不会反扑的猛兽。
当门越开越大,他开始懂得他的心情是如何……真的一点也不期待、一点怀念感也没有。萧景书突然很想转身离开,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回来g什麽。
更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情绪更往心底藏,萧景书的嘴角还是和煦的笑容,眼底却不见一丝笑意。
回忆当年大学入学考试完後,父子两人就为了学校的事情大吵冷战不断,直到八月来不及拦截通知书,被发现他根本就没有选择萧父要他填写的那些志愿、反而跑去自己喜欢的资讯工程学系时,更是让萧父气得失去理智。
留在背上的丑陋伤痕被许多人问了许多次,他始终是文雅的笑,没有回答。因为直到现在,即使是终於要归家的此时此刻,那一切都还不能只是回忆。
眨眼之间是十年——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十一年了。
在院子和母亲玩捉迷藏的记忆、在院子撒娇要父亲抱他玩飞高高的记忆、在院子里被处罚挥剑一百下的记忆、在院子里那根被打断的竹竿……许多画面争先恐後的从门缝里涌出来,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的掐住他的咽喉。
不知道、也不想「他」这麽做的用意是什麽。就跟在当年收到这个遥控器的当下,萧景书就已经停止继续深思遥控器的含义、也不再想着朋友的表情和动作是对於这件事情表达出什麽看法。
按下遥控器的按钮,铁门发出「嘎吱——」尖锐刺耳的摩擦声,熟悉的苍白水泥地、华美的三楼透天厝、玻璃花园般的温室逐渐跃入眼帘。
机车——踏上这片久违的土地。
虽然说,家中规定的门禁从国小到高中就没变过。放学後半小时内要到家,超过一分钟要打一下、超过半小时就要打三十下……但到高中之後他早就视家规为无物,反正新伤旧伤叠一叠,越长大皮也越粗厚、jg神上也更加耐痛,几点回家都没差,就随便那人打吧。
等到那根竹竿终於断裂,萧景书漠然的站起身,看了那个家最後一眼,而後毅然决然背向萧父握着断裂的竹竿、气得发愣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