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一片寂静,姜府书房之内,此时却是灯火通明,姜伯游独自一人端坐在案前,他盯着书案上方才写的那个已然干透了的“忍”字,慢慢地攥紧了拳头。
脑中回想着方才女儿姜雪宁所言,又想起最近京城内流传的说自己女儿与姜家家风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一向温和的面容竟少见的流露出一丝狠意。
他本想着为了姜家的安稳,干脆就此告老还乡,但方才宁儿说得未尝没有道理,倘若自己真的辞官了,薛家想要收拾自家,更是易如反掌。
思来想去,姜伯游终是下定决心,要与薛家斗上一斗。
翌日,朝会之上,姜伯游霍然出列,“启禀圣上,臣有本要奏。”
皇帝看着他,诧异道:“噢,姜尚书,何事奏上?”
姜伯游神情坚毅,他望着龙座上的皇帝,缓缓开了口。
“回圣上,臣要参定国公薛远,三年前贪墨赈灾粮款,致使江南灾民饿殍千里,酿成惨案。”
周遭同僚们的视线与哗然声皆未让姜伯游动摇,他望着皇帝的目光亦是分毫未变。
直到薛远唤他名后,姜伯游方才转头望去,下一刻,对方那攻击性十足的Yin沉眼神、质问的话语,叫他心底微沉。
“姜伯游,此事三年前就已结案,乃是你户部一吏主使,你现在旧事重提,还把罪责推到本公身上,居心何在?”
薛远走至他身旁,面色沉沉,口中话语一字一顿,愤怒之意已显。
面上神色未曾变化,姜伯游望着他,缓缓道:“国公若问心无愧,又何惧这旧案重审!”
“一派胡言!”
话落,薛远转头望向上座之人,道:“圣上,老臣冤枉,还请圣上为老臣做主。”
皇帝先是看了眼薛远,而后他对着姜伯游道:“姜卿,你可知你今日参的是谁?若是诬告,可是重罪,莫说你一人,就是你姜家满门,亦免不了罪责。”
就在皇帝说这些话的同时,薛远满眼倨傲之色,似是挑衅一般的瞧了姜伯游一眼。
同薛远互望一眼后,姜伯游神情仍未改,依然坚定的向上望去。
“回圣上,臣知道!”
“那好,既如此,你有何证据?”
皇帝的疑问,姜伯游早已有所准备,此刻便不慌不忙道:“禀圣上,臣已寻到此案的人证,现已羁押在刑部大牢之中,恳请圣上准许。”
“圣上,现在京中流传,姜氏一门,门风不正,修身不明。”
薛远说到此处,轻蔑的望了姜伯游一眼,继续对着皇帝道:“所以,老臣认为,他根本就是为了平息姜家的祸事,才旧事重提,祸水东引。”
再次望向姜伯游,薛远眼中得意之色一闪而逝,“他还诬告老臣,若圣上不降罪于他的话,那么不正之风必起,致使朝廷乱象从生。”
无耻,竟然把黑的说成白的,姜伯游怒气上涌,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那众多附和薛远之言的同僚便叫他心中突生几分不安。
就在此时,张遮亦出列上前,他将薛远之女薛姝滥用兴武卫职权,散布姜雪宁流言之事呈禀给了皇帝。
皇帝听闻后大怒,令谢危与张遮彻查兴武卫。
此事终是让薛远跌了跌,姜伯游一直悬着的心松了松,也未曾在意对方那一股恨不得要盯穿了自己的视线。
待到下了朝后,姜伯游如同往常一般,与谢危一道向着宫外走去。
他未曾看到,一抹犹如盯上了猎物后势在必得的危险摄人目光,此时正如影随形的锁住了他。
月色渐深,整个姜府早已陷入了沉眠之中,只是书房内此时却依然灯火通明。
突地,数十道身影自黑暗中出现,几番起落动作之间,姜府所有的护卫与家仆尽皆陷入昏迷之中。
姜府大门前,薛远的身影骤然出现,只见他抬头望了望匾额,微微勾了勾唇,而后冲着身后欲跟一同跟随的仆从摆了摆手,随后他独自一人,缓缓迈进了姜府的大门。
“吱呀”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清楚。
“薛、薛远?你……”
书房内,看着突然走进来的人,姜伯游猛地站起身,面上震惊之色难掩。
犹如身处自家般自在,薛远面带笑意的坐到了一旁的空凳上,上下扫视了对方一番,他突地道:“姜伯游,你既敢参我,想必已做好了承受任何后果的准备。”
“你要做甚,薛远,我姜伯游不怕这些!”
姜伯游面上震惊之色褪去,只余下坦荡无畏。
“呵呵~”
薛远缓缓直起身子,随后猛地踢翻了一旁尚在燃烧着的红炉。
姜伯游尚未从薛远突然将红炉打翻的行为中回过神,眨眼间就被对方压在了身下,这让他惊惧万分,悲愤异常。
俯身将姜伯游压在书案之上,对方的惊呼声,那突然放大、含了几分水色怒意的眼眸,使得薛远眼神微暗,神色霎时变得危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