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无缺到家后果然发了消息,林沧还在和奚言生气。奚言也不想一直讨人嫌,等妹妹差不多做完作业、停了笔,才凑了上去。
“要你自己拿吗?很冰哦。”奚言装作使坏要把泡沫盒往妹妹脸上贴,林沧连忙往后躲,右手却被奚言死死牵着。
“阿沧,哥哥答应无缺了呀,阿沧不能帮帮哥哥吗?”奚言不介意示弱换取对方的让步,按照以往的经验这招对林沧还是很管用的。
女性和男性之间应该有那么多不一样吗?奚言知道这个答案是“不应该”,他从小就被继母温柔的力量支撑着长大,学生生涯里也有见过许多出色的女同学,圈子里也有林遥这种杰出女性,但她们无一例外地不得不向男权社会妥协。奚言留学的时候听过几场本校性别研究系教授的讲座,知道男女之间的“组间差异”远小于男性或女性群体内部的“组内差异”,可这个社会仍旧不遗余力地维持着父权制度对人的迫害。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奚言。我们不应该是不一样的。”
女孩的愤怒在奚言眼里根本没有威胁性,不如说妹妹的愤怒和伤心相比毫无杀伤力,在奚言眼里是娇嗔有余,可爱居多。
“我不要冰淇凌,你也不要想拿我的手机去开账号。”林沧看见奚言在给她讲了宋无缺平安到家后,对着手机傻笑,还时不时望向自己这边。
奚言没有想到他有一天会被小自己十岁的妹妹教训。他从小到大就没被人叫过“幼稚”,要是现在有那种中年合作方称他做“年轻人”,他一定心理暗暗给人记上一笔好日后报复。但他无法否认,林沧说的确实是有道理的。
林沧对于他人的外貌称赞都是警惕的,特别是来自于男人的。林家的女人少不得靠外貌在名利场上闯出一片天,可男人们对女人外貌的夸奖落在林沧耳中都是刺耳的。名利场里的男人们待女人和一只名表没有分别,只会感叹它外表的奢华,却不在乎其内部的精密。一个道具罢了,用来男人堆里打交道时假装不小心地露出这块名表,显示自己的品味和身份。
挣扎一番,泡沫盒还是贴到了林沧的脸上,但泡沫隔绝温度的效果一流,根本不冷。气得林沧奋力挣开了奚言的手,“奚言,你真的烦死啦!”
林沧也随他一样在餐桌上写作业,光线和高度都合适,椅子不仅可以调节高度,也有很好的托腰功能,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对面那个来来去去,欲言又止的人有些烦。
奚言环抱双臂撑在桌子上,见林沧把书本归类放在一旁,便慢慢滑过去凑在林沧面前。“阿沧可以接受哥哥的道歉吗?冰淇凌买的都是阿沧你喜欢的口味哦,椰子的有两份,但是不能一天吃完哦。”
奚言的这套房子不大,本来就是一居室,他也没兴趣做作地专门腾出个书房,一直把餐厅用来办公,餐椅也都是适合久坐的椅子。坐久了想要摊着,到沙发上去就好。从小住着大房子,他反而对空间的需求不大,不如说有点烦因为太大而显得陌生的家。
“我没有答应,那是你自己的事。”今天的林沧异常清醒,再说这事她没做错,奚言的道德绑架只会让她更加斗志昂扬。
女孩成功预判了奚言的回应,他刚才的确想说“哥哥和阿沧是不一样的”。
他希望他的妹妹能成为自由的鸟儿,替他和林遥任意遨游广阔天地。
林沧对于一天有两个人缠着自己要道歉这件事本身就依旧很无语了,而且她对奚言就没那么客气了。
“阿沧说的,是对的。”承认错误是困难的,但是奚言决心要当一个好哥哥,遇到错误要承认是最基本的德行。“对不起,阿沧。哥哥的确是故意的,因为哥哥会觉得我们阿沧生起气来很可爱。但哥哥现在认识到错误了,以后绝对不会了。”
三月的京华依旧寒冷,林沧努力抓住奚言的外套,要把自己冰凉的手往人颈窝里伸。奚言长得高的优势又发挥了出来,每次林沧踮着脚快要击穿他厚厚的围巾盔甲时,人就跑路了,兄妹俩一路打闹着上了回家的车。
奚言愈发正视起林沧来。女孩身上有一股傲气,像是山间的雪松,不会像红梅一样在冰天雪地里刻意展现自己凌霜独自开的艳丽,她要的不是诗人的赞赏;也不会像寒兰一样在山涧幽谷中默默绽放自己遗世独立的幽香,她要得不是词人的情谊;雪松只是坚定地站在那处,她不需要人们的赏识与认可,而当你靠近她时,枝条上不小心落下的积雪,带着木制芬芳和冰凉的温度,能够让人
人不能连续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但可以连续两次踏入同一个人的雷区。“我也不喜欢别人说我‘可爱’或者‘漂亮’。你会因为别人说你‘可爱’或者‘漂亮’开心吗?”
林沧本能地觉得这很恶心。她把书本和文具一股脑的塞进了书包里,趁奚言无法回应的档口往自己房间走,走过拐角时还不忘回头又给奚言补上一句:
“还有,你就是觉得逗我好玩而已,我不喜欢。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你和我们班里那些看起来就很蠢的男生一样,只会用这种拙劣的方法引起别人的关注,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