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潘爷说完,过道那头突然惊叹声此起彼伏,薛坚转过头去,只见一群奇装异服的人甩着袖子走来。今天早上医院为国学课的话剧拉来了一批戏服,病房哪里有这样热闹的时刻,不管是不是演员的病人都在闹哄哄地试穿;等那群人走近了,薛坚看清楚打头阵的是一个高个女的,一身大红戏服,背上两个蝴蝶翅膀,一头
【西西里美丽传说】
话还没说完,三号房两手抓他使劲一抡,薛坚不受控制地被甩出去几步,地面滑溜溜都是尿液,他一个不稳,直接跪在地上,慌乱中还撞倒了旁边的医疗器械车,噼里啪啦倒了一地。好在这时别的护工护士都赶来了,呼啦啦一众人压过去将三号房扑倒,五花大绑地抬到治疗室去了。
薛坚此人本性好吃懒做,不喜变化,遇一点事就打退堂鼓,更不必提尖锐的皮肉之苦,然而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头一次辞职,头一次尽力工作,头一次照顾他人,头一次在职场与人建立了多于同事的关系,已经不知不觉地对这份一开始压根不在乎的工作十分认真。不论是清洁病人的屎尿屁、还是整天的累活脏活,竟然都没有激起他一点退缩的念头。
这天傻子赵又在房间便溺了,薛坚被潘爷使唤着给他清理完身子,潘爷靠在门框上感慨:“一山不容二虎,又来一个于虎虎!”
三号房听见响动转过身,扶着阴茎跟打水枪似的四处乱射,所到之处皆是人群惊呼,周围人都脖子一缩轰然散开,薛坚哟了一声直往后跳,踩得后头的病人哎哎大叫。
眼见场面就要失控,潘爷大吼:“三号房马上趴下!”
“哎哟,刚来那样子,才可怜的哟!”潘爷瘪着嘴比划两下,“瘦得呢,比三号房还瘦,就是个皮包骨,个子又高,护工喂不进饭,就挂吊水,趁人不注意藏了个易拉罐环,割得满腿都是血口子。要不是我看换洗被单上有血褐色,全医院都被他瞒下去!拿出来伤了人就不得了了……”他看薛坚听得一愣一愣的,神秘兮兮地继续道,“之前有个走掉的护工就被他……”
潘爷唔一声,转头对薛坚叨道:“别看我在这儿上班这多年,讲老实话,我是从来不信这西医能治疯病的,咱们五千年的中医都治不好,把人送这里来无非是给家里人买个安稳安慰!不过看于虎虎这几年变化,那几片药好像还是有点作用哈。”
薛坚跪在三号房臊黄的尿液中,一张脸皱成苦瓜。潘爷走过来原本想拍拍他的肩,见了此情此景不免手一拐弯掩掩口鼻,同情道:“咳,小薛先回宿舍休息一会儿,冲个澡换身衣服。啊?”
另一个年长护工接话茬:“那还是不一样,这三号房最多就是添点麻烦,哪有六号房当初三分之一的鸡飞狗跳。”
有的病人听闻后先前还表示同情,但这样的情况久了大多人就烦了,都不愿意靠近他,他的室友也闹着要搬出去,毕竟谁也不想毫无征兆被一泡野尿滋一身。医院大都是几十岁的病人,吃了药整天昏沉,没有这个闲心去故意捉弄他,最多口头取笑他两声“傻子赵”,因为他被喊大名是不理会人的,反而听到“傻子赵”三字会抬头,料想应该是从小到大被人这么喊多了,以为这才是自己名字。
薛坚嗫嚅道:“……可他不是前段时间才被增加到每天一次电疗么?”应该是病情更严重了吧?
例外都是健康的正常的漂亮的阴茎,没有一个像他那样包皮过长、焉了吧唧,跟个海肠似的;他的阳具妒忌已经到了一个病态的地步,连人家的蛋稍微大点儿都嫉妒得心痒,根本没想到那可能是附睾炎的症状之一。
三号房那驴玩意儿撒的尿量也惊为天人,一束有力的金黄尿液直泻出一条弧线,急速击在地上还能溅起尿花,又臊又黄。尽管这精神病院各种荒唐怪事层出不穷,但这样的行径显然在精神病院也超出了底线,跟胡宇玩得好的老张头连连啐三号房不要脸,有人起哄拍手怪笑,有人吹口哨:“傻子赵往天上尿!”那三号房听了还真的仰身想往天花板滋,又激起人群一阵哗然笑声。
回宿舍洗完澡穿衣服时,薛坚才发现自己左边膝盖肿得像个馒头,但又不影响行走,因此即便是一碰就疼,薛坚还是满不在乎地套上裤腿。他在医院上了这么久班、见了那么多护理的过程,还是丝毫没有将自己联系上去,依旧觉得小病不是病,小伤不算伤。
潘爷一把抓住薛坚的领子就朝三号房一同扑去,两个人一人一只手臂钳制住三号房,想往外押;三号房受了惊吓,张开嘴嗷嗷哭起来,他那孩子般的干嚎由变声期的嗓音哭出来十分怪异;再怎么也是个成年人体格,他猛然一挣,潘爷便拉不住了,薛坚惊道:“潘爷,抓——”
后来三号房又在不同的场合下脱光了好几次,经医生评估判断是头脑发育不完全,还停留在幼童时期,在他行为认知里,每次想上厕所了就应该全部脱掉衣服,然而在小时候又没有进行及时正确的干预,导致现在应激状态下仍然会产生这种行为模式。
他心思敏感却不聪明,只隐隐觉得现在很满足,但是不太清楚为什么,因此并不觉得无缘无故的快乐有危险,也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