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完蜡烛王雯见
于虎虎一个劲给他看好几个月前就流行过的笑话,只顾着咯咯笑,丝毫没有半点怅然若失。那样子也不像是他印象里精神失常的人。
王雯伶牙利嘴,于虎虎说不过她,干脆脚一跺大手一扬嚷嚷:“哎哎,不是来吹蜡烛的吗?老说这不相干的干什么。王雯快插蜡烛。”
薛坚点头,看着于虎虎摸着他老早就碎了一半的屏幕有些不好意思,于虎虎毫不在意地打开抖音说:“没什么不能看的吧?”
薛坚一听这话就瞪大了眼,不等想好反驳的话,于虎虎抢先道:“他怕我。”
“你看这个,雪媚大帝。”于虎虎把手机举上来给他看,只见那视频里的肌肉男捧着一个比脸盆还大的雪媚娘,啃得一脸兴奋,“咋做的啊?现在外头都卖这么大一个的了?”
“你生日啊?”于虎虎斜着眼看他。
“我也想知道,”于虎虎抱着手臂,胸肌鼓鼓的,歪歪斜斜靠着前台桌子,一副吊儿郎当样子,“你问问他为什么怕我。”
“洞洞四洞妖四……”薛坚刚想伸手帮他,于虎虎已手指飞快地输入了。
于是薛坚就在狭小的开水房陪他看视频,门外嘈杂,门里只有视频声和机器的运作声,空气闷湿,于虎虎的后颈上蒙了一层亮晶晶的细汗。
“我室友不喜欢有人,”说完他又自觉不妥,补充道,“也不是,他强迫症,不喜欢单数。”
“今天来?你确定?”
虎虎抬头看见他,立刻挑衅地笑了,他正想拔腿就走,却被王雯叫住,于是只好傻不兮兮地站在一旁。
薛坚耳朵被那热气一吹,汗毛直竖,哪里还有不借的道理,连忙从裤兜摸出来;于虎虎嘿嘿一笑搂着他转身进了开水房,把门一关,往地上一坐,抬头问:“密码多少?”
不知为何,于虎虎后半句话突然戳动了薛坚。他想,这用手机的几分钟,恐怕是他与外界唯一连接的几分钟。薛坚不懂精神科护理,却不禁有些怀疑:这样切断一切社会联系,真的对抗精神疾病有好处吗?
谁想于虎虎听了这话喜笑颜开,扑过来搂了薛坚脖子,架着他往远处走,边走边对王雯挥挥手,又挨着薛坚耳朵低声说:“薛哥,把你手机借我玩玩。”
“你怎么今天话这么少,”王雯终于分了一点神给薛坚,见他神情恍然,全然不知他是在为光明的未来忧心,“见着于虎虎不好意思呀?”
看着于虎虎这样子,薛坚突然想起他弟弟以前上学的时候也老找他要手机玩游戏。他弟弟上高中,是老家学校的泽天,一个声母的不同,倒是让他蹭上这花名了。
薛坚退回来也不见他松开自己小腿,心内尴尬又惶然,为了掩饰便问:“怎么不去房间里看?”
只是胡宇能爱听这些?薛坚心中疑惑。胡宇天天在大堂跟老张头抱两个蒲团打坐,薛坚对他的滤镜已经达到一个境界,几乎觉得他快不食人间烟火,推门进去,胡宇不但在听,脖颈前倾,神色投入,显然是极为爱听,甚至要张嘴点评,见薛坚进来了,冲他点头打了个招呼。王雯也不见外,说:“来了?我们正说唐护士呢。”薛坚看见于虎虎竟然也在场,蔫蔫地坐在一旁,正想着王雯怎么在他面前提唐护士呢,就听王雯毫不留情数落于虎虎:“你说你喜欢他什么?天天敞着个衣服一副酸样,领子都要开到肚皮上去了,还带着小女朋友专门往你眼前钻,生怕你看不见。”见于虎虎不吭声,恨铁不成钢地咬咬牙,“就喜欢他是直男是吧?”
王雯说:“使唤谁呢?自己没长手啊?”却又站起身帮忙找蜡烛点了,两人打打闹闹,时不时拌嘴,空气中一时快活轻松。
“没有怕你没有怕你。”薛坚最应付不来这类取笑,说什么好像都不对,明明大家都在开玩笑,但他一出口总是要把气氛冷下来。他倒是想像王雯那样口直心快,可问题是他根本不会表达自己的心头所想。
薛坚的秘密不在抖音里,他在这些事上倒是机警,专程下了个无痕浏览器,小视频一个个的都存在那儿,不仔细翻还真找不到。他以为按于虎虎的性子,总要打点游戏,看点美女,或者美男,却见他很仔细地搜了健身教程,跟着那些肌肉大v比划着膀子。
他们俩在说什么,薛坚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盯着角落的绿植发愣,寻思着一会儿吃什么。他之前跟王雯等一众护士一起吃饭,大家都一起叫一家外卖,但他最近算了笔帐,觉得自己还是该省点钱,打算一会儿溜出医院,去吃旁边工地门口八块钱一份的盒饭。想一想他也快三十岁了,在这城市漂泊这么些年竟然一点分文存款也无,实在是有些没脸。即便是个五十平米的郊区房也是好的。薛坚出神地想。
“谢姐刚给我讲的……”
“呸,人家怕你什么?”王雯听了直翻白眼。
“这斜方肌咋能不借力呢?男的拱一坨也不好看啊。”他嘴里嘟囔。薛坚不懂健身,干站着无聊,想出门去,刚抬脚就被蹲着的于虎虎一把抓住小腿:“你别走啊,我就看几分钟,帮我瞧着点有没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