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归于寂籁前最热烈的燃烧。
奔跑耗尽了陆温寻的体力和精神,出租车上待了二十分钟还没缓过来,只能跟在贺迟森身后亦步亦趋地走。
回家的念头无比强烈,心中的声音却说:“走慢点,走慢点吧。”
像是在抗拒着什么。
陆温寻行走时低着头,思考质询、安慰、谴责究竟哪种态度才是他见到陆越铭应该采用的——还没思考出结果,他已经见到了陆越铭。
贺迟森停下脚步,他也跟着停下。
离单元楼还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已经能看见楼下围了一圈人:不是媒体,媒体的设备要先进太多,这些人手里只有智能手机。
手机和他们的视线对准同一个地方,那里是……
大脑一片空白,陆温寻机械性地抬头,眼神扫过一扇扇因为开空调而紧闭的窗,最后在二十三层停下。
那里是他的家,窗户格格不入地开着,窗口站了一个人。
是陆越铭。
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陆越铭的视线始终放在魄美的落日上,不曾低过头;天色渐渐黯淡,燃烧进入尾声留下苟延残喘的余烬,万物即将回归庸常平凡的本性。
陆温寻似乎听见陆越铭的叹息,他隐隐约约看见陆越铭拿出手机,接着口袋传来一声短促振动。
——儿子,对不起。
陆温寻抬头,一道黑影闪过他的视野;陆越铭已经不在窗边了,只一个瞬间便从二十三层来到他眼前。
“爸——!”
沉闷的撞击声盖过撕心裂肺的喊叫,人群短暂散开又重新聚起来,将陆越铭狼狈的模样隔绝在他视线之外。
眼泪汹涌而出,陆温寻想奔去陆越铭身边,却被恐惧拖拽住脚步,只能踉踉跄跄地行走。
腰上突然多了一道力量,陆温寻回头,跟贺迟森四目相对。
贺迟森眼里是他读不懂的情绪,糅合了很多感情,似乎还有一种不合时宜的深情。
像在对他说:“依赖我吧,你可以依赖我,你只能依赖我。”
不对。
陆温寻猛地回神。
他还有妈妈。
妈妈。
七月二十七日。
头痛欲裂。
陆温寻睁开眼,对着陌生天花板陷入短暂迷茫。
消毒水味道萦绕在鼻尖,他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医院病床上,接着动了动手指,触碰到一片温热皮肤。
视线往下移,他的手指贴上的是贺迟森的手臂——这人正趴在床沿休息。
陆温寻小心翼翼地收回手、艰难地支撑起身体晃了晃脑袋,试图回忆起在这之前发生的事。
贺迟森睡眠很浅,被碰到时已经醒了,只是没想好如何面对眼前这个支离破碎的人,才保持一副沉于梦境、置身事外的模样。
逃避不是解决办法,或早或晚,他总要面对。
“吵到你了?”
陆温寻问,声音又轻又涩,有种来自遥远梦境的飘渺。
他这时才看见贺迟森左肩上的固定带,与之相关的记忆雪花般纷至沓来。
迟迟等不到的电梯,曲折而上永无止境的层级,灌了铅的双腿,快要爆炸的肺部,被汗水模糊的视线和指纹,输了三次密码才成功打开的大门……
以及被锁住的卧室。
“卧室门开了吧,我妈她——”
窗外,一轮半缺的月亮高挂在深蓝色夜空中,越过贺迟森的头顶,这团朦胧的光晕看上去模模糊糊仿佛一张人脸——一张被塑料袋紧紧裹住的人脸。
最冰冷的一片雪花从虚无中飘落,恰好击中他的眉心,寒意从这里开始蔓延,沿着神经脉络凝霜般爬向四肢百骸,试图逼停血管里安静流淌的血液。
他的记忆远不止于被锁住的卧室。
陆温寻哆哆嗦嗦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脚落到地面的瞬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那双爬了二十三层楼梯的腿已经不听他的使唤,又酸又软,像是泥做的,根本无法支撑他站起。
贺迟森也没好到哪儿去,起身时趔趄了一下,抓着床尾护栏才勉强没跌倒。
陆温寻就着跪地的姿势往前爬,爬到墙壁边缘撑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像盲人一样摸索着前进,挪到门边推开门颤巍巍走出了病房。
医院走廊空无一人,明亮的白炽灯几乎要灼伤他的眼睛,而那死一般的寂静又在提醒他即便到处充满了光明这里仍旧是一座建立在阴阳交界处的坟地。
陆温寻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再次陷入迷茫,只是这回用了很长时间都没清醒过来。
“温寻……”
身后传来贺迟森的声音,陆温寻转过身,眼瞳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如同寒风中摇曳的烛火,很难说会不会就此熄灭。
“你知道急救室怎么走吗?”
贺迟森的心猛地抽了一下,他见不得陆温寻这副自欺欺人的样子,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