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只会将这两个字的发音读得八九不离十,其他全是一片含糊。
傅涯站在楼梯中间位置,等着路折林再说点什么。
路折林努力地摆弄舌尖,发出字音:“雨……”
许久没有后续,傅涯转身离开。路折林还坐在地板上,一边胳膊夹着一只大狗,颤颤地:“花……”
连续几天大雨倾盆,空气潮湿黏腻,傅涯一天洗一次澡都觉得难受。冰箱里的食材已经不多,就算路折林变着花样做也不能真的做个花出来,两人两狗窝在家里度过了昏沉的几日。
终于,在第五天清晨,雨势渐小。
在家憋了好几天的狗先按耐不住,拖着狗绳往路折林手里塞,要出去玩。地上还是湿的,天气预报说晚上还会接着下,可狗听不懂人话,躁动不已。
路折林无法,只能牵着两条欢腾的狗出门,说是很快就回。傅涯当时并不在意,只说让他们不要在外面久玩。
却直到大雨再次落下,路折林和公主林林仍然没有回家。傅涯给路折林打电话,发现那人连手机都落在沙发上,压在心上那颗大石头顿时沉下去,“咚”一声响。
公主怕水,路折林把外套脱下来系在它身上,仍然呜呜哭,狗头栽进路折林怀里不出来。林林也直往他衣服里钻,两只狗恨不能把自己缩小了塞进路折林怀里。
他们回来的路上就遇到大暴雨。
公主和林林不愿回家,在外面撒泼打滚,路折林拽不走,只能换着抱。
雨下得密而急,他就近躲进无人的屋檐下,摸衣兜才发觉手机忘带。
屋檐也短,盆泼似的大雨在地面激起小范围的爆炸,噼里啪啦十分热闹。
路折林倒不怕淋雨,狗不行。
街道上没有车更没有人,路折林心里着急,这场雨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停,不知道傅涯有没有发现他们还在外面,又会不会出来找。
最好是没有。傅涯的身体弱,这样大的雨淋了肯定会生病。
路面积了一层水。
几个小时没见,路折林突然开始想傅涯。
以前这种时候往往是最多的,路折林过得浑浑噩噩,偶尔记得偶尔不记得,一有空身心就统一,想回到傅涯身边。对之后要做什么完全没有概念,但在傅涯身边是最安全的,最温暖的。
最近天天和傅涯待在一个屋子里,虽然见面的时间也不算多,但路折林心里踏实,这样就很好。
一离开傅涯,路折林就失去了安全感。被困在大雨之中,孤立无助,尤其想傅涯。好好休息过几天,他的精力充沛,晚上睡不着会在傅涯房间门口坐一会儿。什么多余的事情也不做,动作轻轻,害怕把人吵醒。
不是梦吧。路折林想,一个梦做太多次就会实现,现在是真的,不是梦。
还有一个后遗症就是,傅涯和他说话,他老是走神。尽管傅涯统共也没说几句,路折林眨眨眼就忘了这人刚在讲什么,只会唔唔点头。傅涯不会生气,并且已经很久没对他生气。
隔壁两口子会来找傅涯一起吃饭,要是出去就不带他,每次都很晚才回。傅涯被他盯得受不了就会解释两句,只有一次喝得醉了被陌生人送回来,是路折林把他抱上床的。
傅涯肯定觉得他烦,路折林控制不住。
他挺想趁傅涯醉酒的时候偷偷在床边睡一会儿,可一想到傅涯发现后会不开心,顿时又不敢。
还没到冷的季节,只是冰冰凉凉的风雨。路折林在模糊雨幕之中看到了一些幻觉,比如傅涯。傅涯穿着雨衣,打着雨伞从看不见的远处走来,空气能见度低,一开始只是个模糊身影,慢慢变得鲜艳了,雨伞摇晃,他可能坚持不住了。
路折林张嘴叫傅涯,声音又低又小。他着急,搂着两只狗站起身,又睁大眼看。
会不会是幻觉?他又叫对方一声。
于是那抹身影朝他靠近,慢慢地行至他身前。
路折林呆在那里。
傅涯收了伞敞开雨衣,冲过来抱住公主一顿揉搓,像抱小孩那样竭力抱着大狗,腾出手来摸林林的头。
“怎么这么久?”傅涯喘着气,把公主的脑袋按进怀里,“我不是说了会下雨吗?”
路折林说嗯。
饶是傅涯带了伞,还有林林和公主也走不了。他打出去一通打电话求助,不知打给谁。
两人两狗躲在用伞围成的临时避风港后。身上都湿透,最干燥的是公主。
路折林看着傅涯说:“冷。”
这是一个之前从没有说过的字,他重复四遍傅涯才听懂,听懂之后道:“你憋着。”
路折林又戳戳他的手臂。
傅涯:“我不冷。”
路折林看起来很高兴,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
他从紧挨玻璃门的小角落里拿来一只小花盆,里面还种着不知品种的多肉。
路折林说:“花。”
他有最朴素的植物观,土里长出来的都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