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时节,夜间山里的气温虽然降到了30度以下,一场欢爱还是让两人都被汗水洇湿。
沈屹原洗完澡换好衣服下楼时,严烺已经穿着居家的灰色t恤短裤,坐在一整块不规则原木制成的餐桌边,将餐盘上保温的碗盖拿开。
“头发还滴水,不吹一下?”
“就这样吧。”沈屹原不甚在意地随手捋了下。他家的吹风机向来是闲置的,平时洗完都是自然干。
严烺看着不顺眼,水都滴到肩上打湿衣服了,难不难受?他将碗盖放到一边,念了句“懒吧你”,起身去一楼的卫生间拿了根毛巾扔他头上。
沈屹原道了声“谢谢”,揉几下放到一边。他中午赶飞机没怎么吃,现在看着一桌子的河鲜野菜,感觉有些饿。
严烺拿了一瓶酒过来。沈屹原警觉道:“我不喝。”
严烺不以为意,顺手拿了两个酒杯:“姚叔自家酿的米酒,爷爷每年都问他要点,度数不高,尝尝看。”
白色发涨的米沉在乳白色液体中,很像小时候冬天晚上沈康军喝的酒。那时老宅阴冷,砖瓦墙和漏风木窗挡不住寒意,晚饭时严安华就会给沈康军热一碗米酒暖暖身。有几次沈康军逗趣地给沈屹原沾过几口,甜味胜过酒味,感觉像酒心巧克力。
十几年没喝过,沈屹原心里有点想尝尝。但酒和严烺摆在一块儿,料不准会出什么事。他犹豫着说:“不要了吧!”
话没说完,严烺已经往杯子里倒了:“你就当我想尝尝,陪着我喝点。反正这屋里现在就我们两人,我要是醉了,想怎么样还不是都你说了算。”
话说的真好听。
沈屹原忽视手边的那杯酒,闲说道:“那要是我醉了,岂不是你说了算?”
“怎么能呢?就算你醉了,也只有我被你任意处置的份。”严烺舀着滚白的鱼汤,将最嫩的鱼鳃肉挑到碗里,放到沈屹原面前。
这人说话三句里有两句不正经,看似嘴角含着笑,骨子里散漫放纵惯了,话不过心,随口哄人玩而已。不一定人人都会信,只是能被严烺这么哄着,很少有人不会被迷惑,总想着自己是被喜欢的。好在沈屹原是拎得清的,听了也不怎么入心,从来都是你管你说、我管我信。
饭过一半,沈屹原杯里的酒一动未动。严烺也不劝他,聊着在印尼发生的有趣的事,又说度假村里有个潜水教练是伯克利化学博士,做了几年研究觉得太累,去当潜水教练了,问沈屹原他们博士毕业都最高学历了,怎么还都那么辛苦?
这话要是前几年在沈屹原读博时问他,沈屹原可能会有满腹的苦水可以倒,但到底是做了快十年的科研,沈屹原经历过艰辛与挣扎,也体会过科研带来的满足感。
“其实对很多做科研的人来说,博士是,不是结束。就好像爬山,博士学位只是把我们带到了山腰,但山峰不是8848米,它没有极限。越往上爬,空气越稀薄,困难越大,能向上前进的人也越来越少。”
沈屹原舔了下嘴角,感觉有点口干。他拿起米酒喝了一口,发现一些藏在心底很久的话突然涌了上来,很想说出口。
“我们中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只是普通科研人员,做不到松柏般伟大。要是把世界比喻成宇宙,我们就是芸芸众星中普通的一颗,不够亮也不够闪耀,不可能像人类历史上那些天才科学家一样,成为北回归线上能看到的最亮的金星,名垂青史万人敬仰。”他又喝了一口,眼中闪烁着水光,“但要论对科研的热爱与追求,我们很多人并不比他们少。如果你问我科研的意义,以前我可能会告诉你只是想当一名大学教授,但要是没有对科学无限自由与可能的热爱、对用智者的知识创造渺小改变的渴望,我绝对不可能在这条路上支撑那么久,这可能是我和其他所有普通科研人存在的意义。”
沈屹原从来没有这么煽情过。他感觉酒精上了头,但其实之前他滴酒未沾。他不得不承认或许是严烺的缘故,姿态放得那么低,那么真诚,让他觉得什么话都能说,什么情绪都能发泄。他可以不信严烺说的那些调情的话,但对严烺这个人,他从来没有不信任过。
他拿起酒杯咕噜噜喝了一大口,想要冷却脸上泛起的热。已经过了十几秒,也可能一两分钟,严烺一字未说,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如灼如烧。
再然后,严烺轻轻叹了一声:“沈老师,你们肖校长应该感谢你。”
沈屹原一怔,抬头望着他,不明白。
严烺的神情少见得柔和。平日里慑人的眉峰平缓如丘,眼神不复平时的凌厉与霸道,温和得差点让人误以为是素食动物。
“上次和你们肖校长谈捐赠的事,说好5000万,听了你刚才那几句话,我想冲动地再追加5000万。”
5000万……沈屹原自己都值不了5000万,别提他说的那几句话了。
“不用那么草率……”他干巴巴地说,难得被有钱人砸蒙了。
“不草率。”严烺一改之前嬉笑的态度,手肘撑在桌面上,表情认真,“我见过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