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时间没有老师在的,”来看节目的一个小学老师拉了韩枞一把,然后从兜里掏了个小手电递给他,往教学楼方向抬了抬下巴,“那后面有厕所。”
韩枞想了想,接过手电,跟他道谢。
深冬的晚风像冷硬的刀子,刮在人脸上,刮的人皮rou都好像疼了起来。
韩枞拢了拢衣领,把手电夹在肋下,用手背贴着脸颊,试图让脸部温度升起来一些。
他正准备把手电拿到手里,忽而听到微弱的求救声。
韩枞立刻停下来,举着电筒四处张望。
小溪边的老槐树已逾百年,枝叶繁茂,树干粗壮。像是自地底深处攀爬而出的一只巨大的布满了青筋的手,将岐丰中学的上空覆盖住,仅存的几颗星星也看不到了。
树叶被风吹得发出很响的动静,不过韩枞并没有觉得害怕,他把下巴搁在衣领里,继续往前走。
“救命”
如果不是韩枞听觉足够敏锐——这求救声轻到几乎听不见。但韩枞立刻就确定了,这声“救命”是真实的、从厕所里发出来的声音。
也许是受热血动漫的影响,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韩枞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必须得去帮助这个呼救的人。于是他顾不上考虑个人安危,把电筒关了,轻手轻脚地往厕所靠近。
而后,他听到一墙之隔的里面有人低声说:“闭嘴!再喊我就让你在世上消失!”
韩枞皱了皱眉。他觉得这人的声音十分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他还在努力辨认时,另一个人的低声抽泣传进他耳朵里。由于声线偏细,韩枞便认为正在求救的是个女孩儿。
韩枞思索了片刻,悄悄退到几米外,打开电筒,故意发出很重的脚步声,一边走一边说:“哥,黄小鸭不会掉水里淹死了吧?”又压着嗓子回“不会”,最后又切换成自己的声音:“哥,你在这里帮我找,我去上个厕所”。
才说完,一个男人的身影从厕所里蹿了出来,拐到另一边,慌忙逃离。
天太黑,那人又是背对着他的,因此韩枞并未看清那人的脸,不过,韩枞心里的疑窦却愈发加深——连背影都有一种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里面的女孩还在哭,韩枞收起满腹疑虑,站在厕所大门外,大声咳嗽了一下,说:“我是好人,你别怕。”
女孩好像被吓到了,很轻地喊了一声,韩枞立刻安抚道,“我真的是好人。”女孩好像不信,还在哭。
韩枞记起跟自己同桌的女同学曾经说过,她们女孩子都很喜欢小动物,如果男生也喜欢小动物的话,她们会觉得这个男孩子一定十分的善良,会毫不犹豫地为他感到心动。
韩枞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说,“我的小黄鸭不见了。我是过来找它的。你不要害怕。你见过它吗?它有没有进去里面?”
等了一阵,女孩儿没有再哭了,细声细气地说“我不知道。”
“那我可以进来找它吗?”
女孩大概是在抹眼泪,过了一小会儿,才抽泣着道,“可、可以。”
韩枞脚刚踏进去,忽而记起女孩此时应当是十分的没有安全感的,于是便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掉,罩在脑袋上,装作怕闻到不好的味道的样子,用外套遮挡住自己的脸,只在眼睛部位露出一点点缝隙。
借着缝隙,他看到一个装扮成旦角的女孩,正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女孩上身的褂衫和外套完好的穿着,裙子却被褪到了一半,堆在膝盖处。她应该是太害怕了,所以忘记把裙子穿回去了,侧身对着韩枞,把脸埋在手肘里,身体颤抖着。
听见韩枞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身体猛烈地抖起来,偏过脸,眼神惊惧地望着韩枞,。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韩枞感觉自己脑袋被人用钝器狠狠地敲了一下,面色一点点地沉下去。
——若不是他贸然闯入,刚刚那男人很可能已经侵犯了这个女孩。
没有任何英雄主义的成分,韩枞单纯地感到庆幸,想,幸好我出现及时。
女孩腿很细,皮肤白的像冬日里的雪。韩枞立刻移开视线,将脑袋上的棉服拿下来,偏着脸把棉服盖在她腿上,转身说:“坏人已经走了。那个你、你快点儿把裙子穿上。”
寂静过后,韩枞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又过了一小会儿,韩枞听见女孩小心翼翼地说“我好了”。
韩枞“嗯”了一声,转过身去。
对视了几秒,韩枞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好像是今天跟着演出团来表演节目的小演员。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女孩白天唱的戏曲很好听。(韩枞认为虽然自己听不懂她唱的是什么,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艺术的追求和鉴赏能力)。
( 后来他去问了陈彦明的外公,苏姥爷告诉他,那曲子叫《思凡》。)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女孩。
她把韩枞的棉衣递过来,说“谢谢你”,又问韩枞,“你叫什么名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