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难以回答的问题,她只能勉强地解释:“我也不是护着他,那天的阵势你也看到了,多吓人。”
然而纪轻舟不听她狡辩,原原本本把他师傅的箴言转述。
纪云崖于看人看鬼一途,都颇有心得。只需一眼,便有决断。普通修鬼道者,乃剑走偏锋,灵力易修,寿数漫长。
但江予淮灵力虽充沛,实则是在燃烧本源之力,一颗心经不起经年累月的焚烧,决计不会长存于世。
“你是说,他本来也就快死了?”她有些恍惚,重复一遍又说服自己般说:“怎么会?他那么厉害。”
“不管你做不做,他都命不久矣了,这是真的。只是如果真的以鬼身寿终,极有可能魂飞魄散,不得轮回。”小道士长叹一声,劝说她:
“相处日久,我猜你不是全然为他着迷,他又信任你,你来超度,是最合适的。”
不久于人世,这鬼还真是能硬撑,动不动就使出铺天盖地的法术来,原来是在玩命。
看来确实没有多少时间容许她去谈些儿女情长了。
小煦苦着张脸,踢了踢墙根说:“我刚才看了山鬼住的屋子,时微,他身上的怨气又重了好多。”
面对着两张如出一辙的忧愁面孔,陆时微只得保证说:“我会快些想办法,你们放心吧。”
据他们所言,当日沈临熙和众仙门长老大战一场,凶兽九罗被斩得只剩三颗头,沈临熙见无胜算,垂死挣扎遁逃出城。
之后无论用什么寻踪迹的方法,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她忽然想到:“温渺呢?”
提及温渺,纪轻舟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许多,他拧着眉头回答:“那日混战,温渺被人杀了,没找出是谁。”
难怪沈临熙能拼死逃离,斩落彭矫,于他的修行是天大的益处。
当日看守温渺的陆小煦羞愧地解释:“我那个时候一直都捏着她,但后来太乱了,突然她就被捅穿了,我什么都没看清。”
“自然不怪你。”
长谈一番,反让她的心无边无际地下坠,只觉诸事都朝着坏处驶去。
江予淮元气大伤,他又死活不肯让医术最好的纪轻舟替他检查人皮上的伤痕,但凭着陆时微的观察,余下的痕迹都已经深入骨髓,如影随形地烙印在他的鬼魂上。
换而言之,这张皮用不了了。
总是避开他不是个办法,她很快想开。
既然已经在江予淮身上花了不少时间,若能早日促成他入轮回,她也能早点积满功德,让心心念念的老太婆的今生过得惬意。
“江予淮,我知道你从未放下过祝向榆。机缘巧合经历她的一世,或许也是一种缘分,不如我们去看看她吧?”
遵循系统的谆谆教导,她来下猛药了。
千年古刹,香火旺盛。
往来行人如织,一个青衣的纤弱身影虔诚地跪在佛像前祈求,半晌后才爬起来,轻轻巧巧地走出了佛寺。
江予淮很久没有踏足过祝向榆的埋骨之地,他带着帷帽,正站在不远处望着。
面前是数百年未变的寺院,外间是高筑的朱红色墙面,屋檐上雕着Jing美的屋脊兽。
祝向榆生前活得恣意潇洒,她虽爱看志怪话本,但不大信鬼神之说,只在为他祈福求科考高中的那段日子,会常去庙中烧香。
他依稀记得做鬼之后,曾有过几回理智全无,想不顾一切冲进寺内陪伴她,但一次次被佛光无情弹开。
最终他硬是用血rou之躯破开一道狭小缝隙,跪在佛前祈求了五日,为她求得一盏长明灯,在诵经声中长眠。
而后他只能无声地远望,隔着重重院墙看她。
“我替你进去看过她了,你真的不能进去吗?”她好声好气地点破两人间微妙的沉默。
山鬼默然,终是摇摇头说:“在这里看也是一样的。”
她犹豫再三,仍是按捺不住,试图多盘问些:“时光轮转,她应是早登极乐。你也大仇得报,为什么还要留于世间?按理说,这世上也没有你留恋的事了吧。”
“我不敢再见她。”他说得恳切。
“是为了什么?其实她根本就不怪你。”她回想起祝向榆赴死前的筹谋和决绝,这样心性坚韧的女子,是不会怪他来的太迟的。
江予淮兀自摇摇头,神色悲戚。
又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但陆时微决心今日要问出点东西来,转了话题说:“我出幻境很突然,你后来是怎么从恶鬼那里夺回身体的?”
和她的猜测一般无二,他说:“是我的眼睛。”
恶鬼和江予淮纠缠不休,其实他是没有半分胜算的,但在几乎要被彻底压倒时,他的眼里陡然浮现金光,那恶鬼触及光芒,直接被绞杀得魂飞魄散。
但后来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他翻了许许多多的术法集,也无从得知结果。
“有不一样眼睛的人,时微,你也是。”他的目光越过薄薄的纱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