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下车的时候,当着旁人的面,他们两人还是保持了一定距离的,不会在国丧期内搞出什么喂围观群众吃狗粮的糟心事儿。只是等他们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时,身边只剩下心腹侍从,就没什么可避讳的了。
正值大行皇帝丧期,谢慕林也不是想着要跟老公过二人世界什么的,只是她头一回料理皇宫事务,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镇定自若,工作也进行得井井有条,但心中并不是没有压力的。若能与朱瑞多聊一聊,排解一下压力,她心里会好过许多。偏偏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她曾经跟朱瑞就着将来可能需要给储君过继嗣子的问题聊过两刻钟左右的时间,抱怨了一下刚死不久的大行皇帝以外,两人就连单独说点儿心事的时间与空间都没有了。
朱瑞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搂着妻子,两人就这么头挨着头地,相拥回到了燕王府。
她如今每天跟在太后身边,既要应付宫里那些哭天哭地却又各有心思的太妃太嫔们,又要面对眼神诡异的各路宗室妇,本来可以搭把手的妯娌薛氏也变得不象自己了,她真的费了老大的力气,方才周旋了下来。
谢慕林倒是比朱瑞镇定多了:“我们不是早就猜想过,王爷……皇上对于大行皇帝的种种猜疑与算计,并不是全无防备、全无怨言的么?他有所反抗,比他傻傻地一味原谅大行皇帝对他的伤害要好得多了。这证明他是个有勇气又有智慧的统治者。而他只是用阳谋得到了皇位,却没有加害大行皇帝子嗣的意思,反而还认认真真地打算将来要将皇位交还到太子手上,足可见他是个很有气量的正人君子。谁说会耍心计的人就不能是好人了?瑞哥,你还真指望皇上是个仁厚良善、淡泊不争的完人吗?你确定那是对他的称颂而非贬低?”
都住在慈宁宫里,跟丈夫朱瑞也没多少说话的机会。顶多是赶时间见上一面,草草说上几句话,就要再度分开。自打他俩成婚以来,除去朱瑞去杭州出差那一回外,他们还是头一回分开那么长的时间。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就更应该为皇上做过的事感到高兴了!”谢慕林微笑道,“最起码,我们知道他也是有脾气的,被亲兄长伤害了,亏待了,绝对不会傻傻地原谅,怎么也要想办法出口气
燕王府的马车每天都停在皇城大门口等候,日夜轮班,哪怕主人家用不上,车夫也照样紧守自己的岗位。谢慕林与朱瑞一出皇城,就立刻上了自家的马车。当车轮启动的时候,谢慕林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忍不住挨着朱瑞的肩膀长长叹了一口气。
朱瑞微笑:“很累么?我都听说了,你这几天干得很好,太后娘娘与永宁长公主很满意,父皇还跟我夸你了呢。”
这种时候,来自丈夫的安慰与打气便是对她最好的鼓励。
谢慕林扯了扯嘴角:“就算她乐于表现自己,我也不太放心把事情交给她。不是因为她没有才能。她原本是太子妃,还是学过不少东西的,可她眼下心态不稳,搞不好会自作聪明做出什么蠢事来,诸如怠慢乔娘娘,又或是为了巴结讨好咱们燕王府,就叫别人吃了亏什么的……叫不知内情的外人知道了,兴许还会以为是我授意她这么干的呢,没得连累了我的名声。”
朱瑞这会子也回过神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啊……可能是因为父皇一直以来都对我太好了,我就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看不得旁人说他半句坏话吧……”
明明两人都住在宫里……
朱瑞摒退了左右,把今天在乾清宫里的经历告诉了妻子,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当时真的特别厌恶高阁老……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把话说透?!他就那么盼着父皇是个坏人么?!”
谢慕林关心地问起了朱瑞这几日的饮食起居,生怕他在灵前吃不饱睡不好,熬坏了自己;朱瑞则向老婆打听清楚,乔贤妃是否因为生气儿子没能继位的事,给她脸色看了。夫妻双方彼此都十分担心对方,离开了皇宫那个没办法让人畅所欲言的地方,他们也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交流情报了。
“现在还有谁敢笑话我们?”朱瑞轻轻搂住了妻子瘦削的肩膀,“所以,别太辛苦自己了,觉得累的时候,只管歇口气。有什么活急等着人去做的,交给底下的人,要么就让大皇子妃去干。我想她应该很高兴有这样的机会表现自己。”
谢慕林闭着眼睛笑了笑:“只是努力做到最好,不想叫人挑刺罢了。虽然我不打算去出什么风头,但要是让人背后说闲话,笑话我们燕王府的女人没本事,那岂不是太丢脸了?”
“我也没有多累,就是很多事没经验,稍稍费脑子一点儿。”谢慕林心中甜蜜,笑着抬眼看向丈夫,“而且我觉得,趁着这个机会,摸清楚宫里的情况也挺好的。先前遣散旧宫人与内侍时,我就已经经手过一些庶务,如今再历练一回,宫里的人事就差不多都被我摸清楚了。等王妃……啊不,是皇后。等皇后娘娘到了京城,我直接就能把情况告诉她,也省得她为此烦心了。”
“她不可靠,那就找别人去。”朱瑞把妻子搂紧了一些,“宫里那么多人呢,还能把你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