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瑞凑到她耳边低语:“这是在菩萨眼皮子底下,咱们正经些,回家再说。”
他以为她抠他手心是在做什么?!她是这么没分寸又急色的人吗?!
谢慕林忍气白了他一眼,扭开头去,懒得跟他计较。
静明师太——朱瑞的亲生母亲李瑶枝姨娘,住在慈云庵边上一个单门独户的小院子里。院子不大,院中种了一棵高大的银杏树,此时树叶还是绿的,只是有部分略微发黄。一阵风吹过来,树叶便沙沙作响。
这里很是清静,小院子几乎是在道路的尽头,少有人来。院中正房是佛堂,供着菩萨,常年燃着佛香,味道并不呛人,闻着倒是令人很快就心情平静下来。
静明师太就在佛堂里跪着念经,闻见脚步声,她缓缓回头望过来,微微一笑:“你们来啦?”说罢又慢慢转回头去,缓缓起身。
朱瑞上前扶她,谢慕林只略迟一步,也跟了上去,扶住了她另一边手臂。
静明师太微笑着拍了拍他俩的手,示意佛前的供桌方向:“正好,我今儿一大早就在跟小姐说呢,瑞哥儿娶了媳妇,定要来给小姐上炷香的,只不知道你们几时才会到,兴许明天、后天才能来。没想到你们今儿就到了。既如此,就过来给小姐上炷香吧,告诉她在天之灵,瑞哥娶媳妇了,叫她也喝一杯媳妇茶。”
说罢静明师太便唤了一声“惠能”,随即便有个年纪轻轻有几分清秀的尼姑端了两盏茶过来。
朱瑞看到这尼姑,似乎有些震惊,但没有多说什么,便对静明师太说:“姨娘,我先跟媳妇给您行礼,一会儿再给义母上香。”
但静明师太很坚持:“先跟小姐见礼,才合规矩,怎能把我放在小姐前头呢?”
朱瑞抿了抿唇,不大高兴了。他知道生母如今钻了牛角尖。明明他认萧大小姐萧明珠为母,只是权宜之计罢了,目的是为了救下生母,免得皇帝以生母李瑶枝曾经做过萧明德名义上的妾为由,便觉得她名声不洁,易引人闲话,索性直接赐死了事。只要他名义上不再是李瑶枝的亲生儿子,那么养母嫁过什么人,便不再重要了,反正她只是养育了他而已。
可既然是权宜之计,那便是哄外人用的。他们自家人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又怎能真把李瑶枝视作养母,却将死去的萧明珠放在前头?!李瑶枝却好象渐渐有些神智不清,好几次都说错了,将他当成了萧明珠亲生的儿子,反觉得自己只是朱瑞养母,实在叫朱瑞心里难受不已。
如今朱瑞新婚,头一次带着新婚妻子来拜见亲生母亲,静明师太竟然又将萧明珠摆在了自己前头,坚持要让儿子媳妇先给萧明珠的牌位行礼,朱瑞心里就觉得难以接受了。
静明师太又催了他一回,但朱瑞只犟在那里不动,母子俩竟然僵持住了。
迷局
谢慕林看着朱瑞与静明师太僵持,心中不禁大摇其头。
静明师太确实有些神智不清的模样,但也有可能仅仅是犯了执拗而已。朱瑞平日里聪明又通晓人情世故,怎么今天反倒犯起了牛脾气?母子俩这般犟下去,对双方有什么益处?还好在这院子里没有别的外人,除了静明师太与朱瑞母子俩,就是她这个新媳妇,以及一旁奉茶侍立的女尼。看朱瑞方才的模样,这女尼显然也是他们母子的熟人,应该是信得过的。今天这件事,别叫外人知道了才好呢。
谢慕林出声道:“师太,瑞哥,能不能请这位小师傅再去倒两盏茶来?我们今日横竖是来向长辈敬茶的。萧大小姐与师太都是我们的长辈,一位是瑞哥的生母,一位是瑞哥的义母,哪一位我们都需要敬着,索性也不分什么先后了,一同行礼敬茶,岂不省事?师太饮了瑞哥与我敬的茶,再替萧大小姐受了另一杯茶,这样妥当吗?”
静明师太有些迟疑:“这……”她一向把自己摆在旧主萧明珠之后,断不会生出与后者平起平坐的心思。但如果从她与萧明珠分别是朱瑞的义母与生母的角度而言,一同受两个孩子的敬礼与敬茶,确实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便是大小姐在世,也会拉着她一同坐下,受两个孩子的礼的。
静明师太松了口,朱瑞抿了抿唇,脑子也冷静下来了。他明白新婚妻子的提议是目前比较合适的应对之法,可以说服生母别再犯执拗了,且把今日的过场了结了再说。可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他已经尽自己所能地孝敬亲生母亲,为什么她的所有决定都与他期待的背道而驰呢?就算她真心要出家修行,也没必要真把他推给别人做儿子吧?!即使再怀念旧主,也没有把亲生儿子舍出去的道理。他也愿意敬着义母,四时祭祀从不敢遗忘,但他断不会把义母摆在生母前头去,更不会将错就错地真将义母认作亲生母亲。姨娘她到底是怎么了呀?!
女尼又倒了两杯茶过来,谢慕林拉着朱瑞在萧明珠的牌位前跪下,静明师太就站在他们前方稍稍偏一些的位置,勉强算是与牌位一同受了新人的礼。
朱瑞看到生母站得太偏,简直就是习惯性地把自己摆在了萧明珠牌位的从属位置,一度暗生怒气,可看到静明师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