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摇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尸体,我不相信。」
周遭的将领皆垂首不语,灵堂中沉寂了许久,一个声音喑哑道:「末将亲眼看见的……」大鬍子将领神色颓然,「末将亲眼看见墨方将军被他们分食。」
沈璃扶住棺木,看着里面的残剑和破碎的衣冠,一股无力感缠住了她的脚步,让她不能挪开半步。
「末将也是亲眼所见。」有人低声附和,越来越多的人佐证,让沈璃不得不信墨方惨死的事实,她五指扣在厚厚的棺椁上,指尖用力得泛白。厚实木的棺椁上「喀拉」一声留下指印。
「知道了。」她点了点头,声音极小,却彷似一根将断的弦,听得人心都跟着悬了起来,「本王,知道了……」
她垂下头,像是在默哀,她情绪没有外露,而这一低头,却让人感到这个一直挺直背脊的女子,此刻像个被拔掉刺的刺猬,在这一瞬间,没了任何攻击性。
魔族惨败,将领惨死,若她那时在……若她在,事情会不会就不那么糟糕……
沈璃牙关咬紧,然而不过片刻之后,她又抬起头来,转身离开墨方棺椁之前。继续看完剩下的几个将领尸体,然后慢慢向灵堂外走去,她脚步不停,一步比一步踏得坚定,一步比一步踩得沉着。
沈璃比任何人都清楚,人死不能復生,后悔无用,遗憾无用,她能做的,便是让活着的人能继续活下去。
踏出灵堂,空气中腐朽的味道还是那般刺鼻,沈璃登上练兵台,一手放于胸前,一手直指苍天,心法口诀自她唇畔呢喃而出,白色的光辉自她周身慢慢升腾而起,一道光华在以她为圆心,向四周散开:「吾以吾名引忘川。」七字引魂术,字字铿锵,随着这语音落地,光芒所及之处,宛若萤虫飞舞,在这萧然的傍晚铺天盖地的往天上升腾而去。
极美丽却也极悲伤。
凄厉的哭声彷似要扯断人的心肠,沈璃远远看见军营外安葬士兵的地方有许多人哭喊着追着这些薄凉的光芒,彷似恨不能与他们同去。
沈璃双手垂下,拳头握紧:「我碧苍王沈璃以命立誓。」她声音不大,但练兵台下的将领皆听得清清楚楚,「此仇,必报!」风一过,撩起沈璃的髮丝,无数莹莹之光在她眼前飘过,彷似是她的将士用最后的力气,附和她的誓言。
天色渐晚,同一轮明月照耀着不同的地方。
小河边草木下静静立着一名披着绛紫披风的青年:「哦?碧苍王沈璃已经回魔界了么。」
「是,属下收到的确切消息,沈璃在今日下午便回了魔界。」黑衣蒙面的人俯首跪地,恭恭敬敬的答道,「她带回了天界的丹药,解魔君的毒,然后施渡魂术引渡了都城数万怨灵。」
「呵,简直像个救世主一样呢,难怪魔界那些庸人都将她供着。」青年的指尖轻轻触碰粗糙的树皮,「搜遍整个魔宫也不见凤火珠的气息,必定是沈木月那傢伙已将珠子给了沈璃。看来,如今不得不对付她了……」
「苻生将军,上一战我们已折损了五十八名魔人,有的尸体尚未拼接好,短期内怕是不易再战。」
「沈璃再厉害也不过一人而已。」苻生沉yin了一会儿道,「着四五名魔人往墟天渊而去,沿途动静做大一点,将沈璃给引出来,彼时我再亲自动手,杀了她取回凤火珠。」
「是。」黑衣人抱拳答应,随即又迟疑道,「将军,可是少主……」
苻生目光一冷:「此事事成之前不可让少主知道。在面对沈璃的问题上,少主已经心软过太多次。我杀沈璃是为取凤火珠,也为除一后患。待沈璃死了,少主便是有什么异议,也无计可施。」他指尖升腾出一股黑气,不过一瞬的时间便将树整个包住,不一会儿,树叶尽数枯萎,黑气越发壮大,最后凝成一颗小黑珠子落在苻生掌心。他一张口便将珠子吞食进去,「不过在这些事之前,先给我找几个健壮的活人来,助我调理内息。」
「属下得令。」
风一吹,枯萎的树叶零零散散的飘落。
沈璃安排好军营的事务时已是第二日卯时,她抽空回了一趟王府,但见rou丫虽然受了一些惊吓,但Jing神头儿却还好,嘘嘘也在,它身上的毛已经长了老长,一人一鸟,从沈璃踏进房门的那一刻便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吵着,诉说着那日的惊惶。沈璃静静的听着,只在rou丫喘息的空隙摸了摸她的脑袋:「本王回来了,定不叫人再欺辱于你。」
rou丫一怔,本还吵闹的嘴登时闭了起来,两隻眼睛通红的望着沈璃,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是真的吓坏了。
在王府里歇了片刻,沈璃换了身衣服,穿上轻甲,又要入宫。出门前rou丫唤住她,嗫嚅了许久最后只道:「王爷一定要保重啊!rou丫和嘘嘘都等你回来!」
沈璃一笑:「无妨,不过是去趟宫里,晚上就回来。」
rou丫点头,可是看着沈璃头也不回的走出府门,她心里却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慌,就像……就像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王爷要保重啊!」她再一次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