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以为这只是一句玩笑话,如今看来,却是他的真情流露。
苏雁北这便放了心,他只怕失去她,却不在乎她会不会难过,也不拘用什么手段把她留住。乔歆华垂下了眼,有些物伤其类的心情。
老管家让人守好了宅子,又让伤员去休息。谁也想不到会凭空飞来这么一场横祸,都有些心有余悸。
乔歆华忍不住道:“那人口口声声地说要接小姑姑走,他真的是她的丈夫么?”
“她听见了,”乔歆华道,“婆子丫鬟把她拽回去了,侍卫守着门,她出不来。”
苏雁北的母亲过世得早,他对母亲的印象十分模糊,身边的女人只有小姑姑。她既是他的母亲,又是他的姐姐,还是他从欲念萌生起爱上的第一个女子。她身上投射了他对女人的一切理解,甚至在父亲过世后,他仍然囚禁了她这么多年。
乔歆华沉默下来,苏雁北身上疼得厉害,心里更是烦恼,这件事传出去,恐怕江湖中的人又要议论。他道:“方才的事不准再提,若是谁嚼舌根让我知道了,家法处置!”
那种情感太复杂,连他也没办法面对自己的内心。乔歆华也没想到,自己憧憬已久的荆湘大侠,值得托付终身的如意郎君,会这样病态地依恋自己的姑母。
他的眼神阴沉,恨不能让那个疯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任何跟他抢小姑姑的人都该死!
老管家道:“应该的,家主没事就好。”
老管家应道:“是。”
医生给他诊完了脉,道:“受了些内伤,不太严重,用些活血化瘀的药就好了。”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也不敢再放箭了,紧张地盯着这个凶神。铁憾岳也不想再跟他们纠缠,一跃下了墙头,提着兵器向远处奔去。
一个控制欲极强、又爱面子的大家长,在外建立下自己的功业,被人人夸赞。他身边的妻子儿女却备受他苛刻的折磨。苏雁北的母亲生了孩子之后,一直郁郁寡欢,很早就离开了人世。苏雁北只能跟小姑姑相依为命,也是两个可怜人。
他把腿上的箭拔了出来,反手一掷,扎向了一个弓箭手的头颅。哧的一声闷响,长箭从那人的左眼眶扎进去,右后脑露出来。那人当时就没了气,歪在墙边,血淌得满脸都是。
铁憾岳离了苏家大宅, 来到郊外,想着方才在苏家受的气,越想越是烦躁。他大吼一声, 抡起流星锤把周围的树木砸的乱七八糟。一时间飞沙走石, 到处都是碎片。木渣溅到他脸上, 把他的皮肤划出了细碎的口子,他也不在乎。
那疯子终于走了,众人松了口气。乔歆华把苏雁北扶了起来,道:“快进屋歇着,让医生过来看一看。”
苏雁北的神色有点紧张,道:“这边动静这么大,她没反应?”
铁憾岳发泄了一阵子,喘着气,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了
如今苏家都由他一个人做主,他明明可以破除父亲立下的规矩,还她自由。可他却选择了遵从,只怕他的内心深处也不想放了她。小姑姑总会嫁给别人,而一个家族的罪人却永远要受他的辖制,终生都不能离开他。
乔歆华的心渐渐凉了下去,看着他的目光也黯淡了。苏雁北的心里却只惦记着苏静柔,道:“小姑姑怎么样了,派人去看一看她。”
气。他大声吼道:“好,算我今天来的冒昧。等我把从前的势力收回来,再带着八抬大轿来接我老婆,好好替我照顾她!”
乔歆华轻声道:“她没事,我刚从那边过来。”
他开了方子,让人去煎药。苏雁北沉默着没说话,那铁疯子的力气那么大,只把自己打成轻伤,下手也是留情了的。苏雁北一想到他没下死手是看在苏静柔的面子上,就十分恼火。小姑姑是苏家的人,跟那疯子没有半点关系。父亲在的时候,她是他的妹妹,一切由他做主。如今自己是家主了,便该由自己为她做主。那疯子是什么人,凭什么大摇大摆地来抢她?
他说自己娶了个好妻子。乔歆华问他自己哪里好,他便笑着不说话,良久才道,你像我小姑姑。
苏雁北的脸色沉了下来,道:“那是个疯子,别听他胡说八道!”
乔歆华看着丈夫,心中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新婚燕尔,他常在梳妆台边看她梳头,目光里都是温柔。
苏雁北看向老管家,道:“陈叔,方才多亏了你调人过来,要不然真的要出大麻烦。”
苏雁北回了卧房里,靠着床头坐着。他脸上满是尘土,头发也散落下来了,嘴唇毫无血色,因为脏腑一直在疼,眼角和手指都在微微痉挛。
儿时的他,说不定也想过等有一天自己长大了,便要给小姑姑自由,让她不必再看父亲的脸色过日子。可漫长的岁月渐渐把他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当上了家主的苏雁北也开始控制一切,用锦衣玉食织成一个牢笼,不想让小姑姑离开自己。
她身为玉泉山庄的大小姐,多年来学的琴棋书画、算账理家的本事,在他眼里不值一提,唯一值夸赞的,却是“你生的有三分像我小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