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烧死的也是甘小栗以前的雇主。
张靖苏坐在椅子里不言语,这时窗外传来嘈杂声,还没等他和傅黎荞反应过来,“砰”一声窗子上的玻璃被人砸碎了。
“怎么回事?”傅黎荞冲到窗边一看究竟,又一块石头飞上来,差点砸中他的脑袋。
“老傅你没事吧?”张靖苏连忙过去将老傅从窗边拉开,自己往下瞥了一眼,见报社楼下围了一群人,摇着旗子举着横幅,那横幅上面写着“青年请愿团”五个大字。张靖苏还来不及倾听他们到底有什么愿望,一个记者闯进来咋咋呼呼地说:“领导,楼下又在搞学生请愿了。”
“啊,我看到了。他们有什么愿要在报社门口请?”老傅摸出手绢擦了擦头上的汗,面色不改地问。
“也没什么关键内容,我好像听说是为了……为了张主编表面上抗日骨子里亲日的墙头草行为表达他们的愤怒。”
傅黎荞默默看了张靖苏一眼,不表态,那样子仿佛也在谴责他一样。门口的记者报告完了突发事件,见两位领导都不做声,便乖乖把门从外面给关上了。
房间里的两个人从窗口离开免得再受波及,这时傅黎荞语重心长地开了口:“靖苏啊,学生们有这个误解也不意外,好比你在处理肖海的问题上是不是太软弱了。”
“肖海那件事……”张靖苏露出无愧于心的表情,“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东乡都是被他亲手杀死在周拂的别苑里,周拂跟日本人做的证词当中句句都在针对简旌的两个儿子,如果肖海不去自首,恐怕他俩有难。”
“你难道不知道根本没有公检法会理睬这件事吗?”
“话是这么说,但你我都知道南拓是干什么的,他们说起来是个公司,其实跟日本军政紧紧绑在一起,不止是经济侵略,背地里还有好些往其他方面控制槟榔屿控制马来亚的动作,他们要是以东乡的死来对槟榔屿的华商做出什么事来,后果不堪想象。这个岛上,大半的经济命脉都是掌握在华商手里。”
老傅露出复杂的表情,“不过简旌这个人……”
“他替日本人做了一些事不假,但是周拂在日本人面前那么针对他,不也说明这帮人之间不存在永远的合作关系吗?”
“我还是觉得你对简家的两个小子太好了。”傅黎荞总结到,他又想起了什么,“你怎么就让南拓乖乖接受肖海这个凶手呢?肖海和槟榔屿的经济命脉毫无关系。”
张靖苏摇了摇头,满头乱发也跟着晃动,他的嘴紧紧地闭了起来。
第144章 狂乱的反击(二)
让张靖苏闭口不谈的事情并不是没有人知道,至少林育政知道了。他从自己的搭档黑影人那里得知了东乡事件的解决方式——某前外务省次官居然亲自下令,依法处理凶手,要求广田妥善安顿包括受虐女性在内的相关受害人,降低事件造成的不良影响。听说南拓槟榔屿分社的广田部长不得已只能停止对简家的针对,公事公办,努力修复南拓社员在槟榔屿的形象,好似他化身成“温良恭俭”本身,和当地商人一起和和美美的挣钱,广田的腰在鞠躬的时候弯得更厉害了。
林育政嗤之以鼻。
他还听说前次官会关注这件事,是因为有人将东乡事件已经东乡这个人在槟榔屿的所作所为用一纸文书交到了前次官的办公桌上,而这位大人目前身在南洋,对南拓在此地的种种越轨举动亲眼所见,他是“共荣圈”的坚定信仰者,是故无法容忍这种只顾一时好处不管长远发展的做法。
林育政坐在家中独酌,杯中装的是酒厂酿的新酒。他鲜少放纵享乐,唯独今天不知何故看到了酒厂装酒的木桶,一想到这是自己一步一步经营得来的劳动成果,特别想来上一口,哪怕家中无人可与他对饮,他也带了瓶酒回家,让女佣炒了份下酒的小菜端过来。女佣对男主人的反常有些害怕,脸色苍白地端了碟子过来,林育政看也不看她的脸,挥手将人赶走了。
林育政关了电灯,点亮了桌上的煤气灯,生活中的他在小事上令人意想不到的节省。
一杯酒下肚,意识有点轻飘飘,肩膀也放松了下来,林育政揉了揉眼睛。
张靖苏,是他将东乡事件捅到了前次官那里。
想不到这个男人居然可以动员这么大的人际网,竟和外务省也搭得上关系。他明明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中国人……林育政把“不起眼”三个字在心里涂掉,张靖苏并不是“不起眼”,在槟榔屿的众多华人中,他绝对是出众的。早在这个人第一次被带进章亭会馆,林育政就注意到他了,那时张靖苏站在圆圆胖胖的傅黎荞旁边,眉宇间沉稳带着孤高,鼻梁上的眼镜显得有点学究气,眼镜背后眼神深邃又好似是迷茫的伪装,那身不合时宜的厚重长衫在槟榔屿的热带气候里显得十分可笑,林育政看了又看,可笑中萌生一点敬意。
那副样子本来是林育政为自己规划出的人生轨迹,是他本人应该成为的样子。
一个ji女的儿子最大的希望就是成为张靖苏那样的人。
可是,若是一个日本大家族的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