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习惯了发号施令,熙宁便觉得这安抚的话语之中也带着几分施令的意味。
可是对她却有奇效。
不消半刻,她的呼吸便已经匀匀,沉入了梦乡之中。
熙宁是最晚醒得那个,小孩在她炕边趴着,慢慢数她的睫毛。
“柳大哥的睫毛好生密实,比我阿娘的还好看。”
熙宁被他不时地拨弄痒醒,她眨着眼睛苏醒过来,却见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你们都醒了,怎么不叫我一声?”
邵环正嘬着冻梨出声,闻言囫囵地回她,“公子不让,还叫我们小声些。”
熙宁挠了挠头,这可糟了,她严重拖了进度,北地天亮的晚,他们前几日都是天黑便行进,如今天已大亮,叫心里她怎么过意的去。
熙宁三两下套上外裳,又叫小孩给自己也拿个冻梨来,“我马上就好了。”
她心虚的左右瞧瞧,却未见到赵侯人影,也不知这人跑去了哪里,自己晚起之事,他也得负大半的责任。
待众人重新坐进了马车里,熙宁左右等了半晌,还是不见赵侯现身。
这人也不知去了何处,还能飞天遁走不成。
正想着,他却突然开门进来。有冷风随之蹿了进来,熙宁忙向一边侧了侧身,避开了这股子迎面而来的冷气。
待他落了座,熙宁嗓子却突然作痒,在一旁咳嗽了一声。
他像山一般沉在自己身边,在熙宁眼中,他仿若是没事之人。
昨天在自己心上掀起了惊涛骇浪,今日却仍旧装回他稳重端庄的赵侯模样,这人变脸的速度怎的如此之快。
熙宁有些生气,懊恼自己不是个如他一般稳如泰山的,恐怕还是经历太少。可他不是说公宫那些婢子他一个都未曾动过么,怎么会练出这样一派一切尽在掌握的稳重感。
难道也是胡说?
可见男人的嘴不能尽信。
她的思绪正歪到了天边去,忽而嘴角一凉,有滋润又清凉的感觉被缓缓涂抹开来。
“这是什么?”
凉凉的,润润的,舒服得很。
“重花油,可以解毒。”
她没听说过这名字,定然不是产自赵国。
“哪里来的?”
“街上,庙市。”
他一早上不见踪影,是为自己买重花油去了么?
“这样好得快些。”
他说完将那小小一只药盒塞到熙宁怀中。
昨夜他也未休息好,他觉得自己不正常,失控的次数有些多,说不好是因为什么。
他年过二十五才在情这一字上开花,难不成却开出一朵龙阳之癖来?
那重花油甜滋滋的味道在车盖中挥之不去。
他其实头痛欲裂,全无办法。从他莫名其妙担心熙宁恋上凉月开始,他就应该早些感应到。
这不对,他要成就千秋霸业,熙宁便要受千夫所指。
他看着正玩弄小小药盒的孩子,这么美好的人,他一个人堕入无边地狱便也罢了,要如何忍住,才能不把他也一起拉入红尘中。
马车就这么吱扭向前,一车人心思却是各异。
西旗比熙宁想象之中要热闹许多,街上有用牛ru做成的冰糕,小孩跟邵环下车买了好几个,沿着车队挨个询问,看大家谁要尝尝看。
赵侯正要替熙宁拿上一支,却被熙宁捂着肚子突然打断,“我闹肚子,这一次不吃了。”
他便关上门殷切的瞧她,“晨起不是还好好的?”
“昨夜吃得太多了吧,一会儿去腾腾肚子便好了。”
他时有温柔,有时候真叫熙宁招架不住,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下车休息,她需要好生给自己后面做做打算。
到了这里,暂时还不需要马场主来安排,西旗也有大息人开得客舍,比昨日休息的那处可气派了太多。
赵侯同万三前去订客房之时,邵环同人打听,有没有大息官话与西旗话都说得好的人,能带出去帮他们谈生意的,他们想要雇上一个。
传舍的主人说从前这样的人遍地都是,“前几年渐渐都不做了,大息人爽约多次,西旗人如今不大同大息人来往交易了,西边的摩瓦王朝也很强大,可以与他们通商,他们很欢迎西旗人和西旗马。”
这个传舍主人说话的感觉同大息人已经不大一样,细问之下才知道是自小在这里长大,他不肯帮忙,几人便只好发动金钱攻势,主家思考良久才说可能还有一个人能来试一试。
“这个人西旗话说得很好,大息话是跟我学的,你们莫要嫌弃。”
众人哪敢挑剔,只说最好现在就能见面聊聊。
他让伙计到楼上将人叫下来见人,“他是我的侄子,跟我学了一点点大息话,日常交流是没问题的。”
这个年轻人的大息话确实算不得流利,同马场主比就落了瞎乘。
不过众人仍旧信不过马场主,有这个年轻人在,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