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来人一袭褐色绸衣, 白胖圆脸,满脸挂着和煦的微笑,正是德胜楼的掌柜。
他身后跟着四个仆从, 手中各自捧着一只托盘, 后面三人手中托盘里放着的东西被上好的瓷盏罩住看不出是什么,第一个侍从托盘中的酒壶却飘出了浓郁的酒香——假如是好酒的老饕,只一闻就能分辨出,这小小一壶酒便是有价无市, 甚至连贵为六部大员之一的户部尚书王知都舍不得轻易喝一次的顶级秋露白。
可惜守在玄字房前的护卫乃是鸾仪卫一等一的Jing英,还没等掌柜靠近玄字房房门,就注意到了这个明显不是前来奉菜的人,当即警惕地发问:“来者何人?”
这一声喝问隐带煞气,掌柜迎来送往不知见过多少人了,闻声心里先咯噔一响——寻常官宦人家的护卫, 哪来如此慑人的威势?
他心中暗自叫苦, 想着这下可不好办了, 脸上却端起笑来,只说自己是德胜楼的掌柜, 想要求见房中贵客。
“让他进来。”明湘说。
掌柜一进门,余光扫见桌前有女眷,顿时移开目光, 行礼道:“承蒙贵客厚爱, 特来送些酒菜,不值什么。”
明湘淡淡嗯了一声,一边的梅酝便道:“放在茶几上吧。”
这些送来的菜都要先由侍从试过毒才能端到明湘与桓悦面前, 此刻没有专司试毒的内侍在, 这个重任便由喻和暂时接过。
掌柜却不动, 脸上依旧挂着难为情的笑。
桓悦撩起眼皮,淡淡看了掌柜一眼。
幂篱已经摘了下来,那张端丽的面容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掌柜面前。掌柜不好去看明湘这个女眷,只好去看桓悦,一望之下几乎为他容貌所慑,打了个磕巴,才支支吾吾说出了来意。
德胜楼三楼的六间房虽说按天地玄黄排出了次序,然而实际上除了玄字房位置最好,其余五间都相差仿佛。因此玄字间价格最贵,其余四间则略逊一筹——最后一间一向不对外开放,是要留着给某些突如其来的贵客,又或是给德胜楼的主家用的。
而这样尊贵的客人,一般自矜身份,是不会介怀这间房不是最好的,更不会因此大动干戈地计较。所以德胜楼也就放心大胆地依旧将玄字间事先订了出去,然而今日,另来了一位他们断断得罪不起的贵人,指名便要最好的那一间。
“哦。”桓悦一手支颐,恍然大悟,“原来你的意思是,要我们现在把这间房让出去啊!”
掌柜连连擦汗:“不敢不敢,您说笑了,荒字间除却位置不及这里,其他的那是完全一样,但求您怜惜小人,德胜楼小本生意,得罪不起那位贵人,您发发善心,给小人行个方便。”
他这话乍一听像是在道德绑架,实际上却是为了给桓悦一个台阶下——这位也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年纪轻轻心比天高,身边还带着女眷,若是为了脸面抵死不肯,到时候和那位贵人冲突起来,他们德胜楼也讨不了好。掌柜自己把身段放低,话里话外只说求桓悦发善心可怜自己,就给了桓悦一个顺理成章下台阶的机会。
——之所以掌柜会这样想,是因为明湘素来谨慎,从前也不是没遭遇过暗算,是以为了避免泄露行踪,琳琅过来订房间时,用的是个郡主府对外常借来用的身份:汤Yin伯世子。
汤Yin伯是老资历的勋贵了,在朝中声名不显平平无奇,属于勋贵中的透明人。不过汤Yin伯世子的招牌却很好用,因为他是桓悦做太孙时的东宫伴读之一。虽然不比赵珂这个既是伴读又是表亲的伴读佼佼者,不过也是桓悦面前很得用的年轻官员之一,现在是都察院的监察御史,去年奉命到地方巡视去了。
汤Yin伯世子和明湘关系不坏,他大姐的亲事还是武安王妃在时帮忙牵的线,因此明湘有时候借他招牌用一下,汤Yin伯世子也不介意。
掌柜一番苦心也算少有,然而却漏算了在场两位的反应。明湘和桓悦目光同时投向了他,桓悦满脸好奇地问:“是哪位贵人?”
掌柜愁眉苦脸地犹豫片刻,不知该不该说。
明湘耐心不多,举起茶杯示意送客。
掌柜顿时急了,忙不迭道:“是…是我们德胜楼主家的儿子,王阁老的亲外甥,平江侯世子。”
平江侯世子,怪不得掌柜要开口请‘汤Yin伯世子’把玄字间让出来。
桓悦表面不显,心里已经涌起了怒火——倒不是为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平江侯世子,而是为了新上任的吏部尚书兼新任阁臣王宣。平江侯在朝中籍籍无名,他的亲儿子倒敢打着王宣的旗号招摇,全然不知半点分寸——王宣是他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刚直之臣,平江侯世子在外打着他的旗号行事,万一撞到御史头上,又是一场麻烦事。
然而比他出声更早的是明湘。
她冷笑一声,淡淡道:“德胜楼不是成国公府的产业吗,什么时候平江侯府倒成了主家?”
掌柜张大嘴,往后倒退一步,一时目瞪口呆。
朝臣经商一不小心就会被扣上个与民争利的帽子,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