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孩子(二)
◎储君◎
封弥今年五岁了, 每年爹爹和娘亲都会带他在哈赤住上小半年。
他喜欢哈赤,喜欢这一线苍苍的平野,喜欢这旷达彪悍的民风, 也喜欢钢筋铁骨的哈赤大将,每日都和爹爹在大营后练箭, 但今日的心情格外不一样。
“爹爹, 我头疼。”
咻!小芒弓搭着的短箭笔笔直地扎进了三丈远的靶心, 晃悠了两下, 终归是没有掉靶。
“站直。”
咻!长箭破空而出,一道银灰色策风而去,宛如冲刺的游龙, 眨眼间便没入了百步开外的箭靶上,一声巨响后, 靶子应声而裂。
封弥腰板挺直, 把小芒弓一背,鼓着掌叫好, 白灵摇头摆尾绕着封弥汪汪叫。
“头不疼了?”封暄垂下手,正好摸摸儿子毛茸茸的脑袋,再一视同仁地摸摸白灵的脑袋。
“疼的。”封弥攥着爹爹的衣摆,很努力地做了一个痛苦的表情, 小脸皱成一团。
“吴青山就在哈赤,回头让他给你瞧瞧。”封暄简直没眼看。
“神医不行的, 听人讲,这叫心病。”封弥信口捏来。
“心病怎么疼到脑袋上去了?”封暄忍着笑,小不点儿, 还晓得心病。
“……”封弥一时也没转过这个弯来, 事实上他连心病的抽象指代都不知道。
“箭术学得不错, 糊弄人这事就别跟木恒叔叔学了,他还不如你。”封暄戳破了儿子的小心思。
眼看回京势在必行,留在阿悍尔成了一年复一年的大梦。
封弥的脸登时垮了下来,垂头丧气地飙了一箭,这回没装相,动作利索得很,短箭爆了点儿破空声,没入箭靶靶心的一刹那,挤掉了先前软趴趴的箭矢。
这一箭才是封弥的真本事,这小子为了不回京城,方才跟他爹装病弱呢。
五岁的小豆丁,就已经晓得要装得周到些。
七月的天还热,小褂子先穿起来了;头发睡得乱糟糟;脸上扑了点儿灶灰;往常活蹦乱跳,今日走几步就撒娇要抱,等爹爹抱起了他,便左扭右转地,恨不能把那一脸“憔悴病容”堵在他爹脸上。
“乖了。”
封暄翻开手掌,封弥正正好把脸蛋往爹爹粗糙的掌心里蹭,小兽似的撒娇,蹭个没完,一头短短的小卷毛在风里乱翘。
这小子心太野了。封暄想。
绿野一线连天。
司绒从草浪尽头走来,远远地就看见了一高一矮立着的父子,封弥蹭完脸,余光瞥到一点儿红,登时转变战术。
可怜巴巴地扒着爹爹的裤腿,眼泪止不住地往那裤腿上抹,嚎得震天响。
“一哭二闹三跳河没有用,”司绒把缰绳交给易星,“你先跳河,再闹,最后哭,更没有用,你娘亲是铁石心肠,回了京就卷卷你的小铺盖,去南匀书院。”
“小水沟也不叫河,半夜三更敲锣打鼓在城东挂上你封弥小皇子的旗帜也不叫闹,往爹爹裤腿上蹭口水更不叫哭,”封暄补充,抬手把司绒头顶的碎叶拂下来,“怎么是走回来的?”
司绒捂了下肚子:“不大舒服。”
“……”封暄紧紧罩着儿子的耳朵,偏头严肃,“昨夜顶着了?”
“?”司绒眼角飞红,在儿子的耳朵外边又罩了一层,“许……是吧。”
“回去揉一揉,乖了。”封暄哄儿子哄习惯了,对上司绒也是一种绝杀。
司绒看着儿子的后脑勺,微侧过头,封暄俯首下来短促地亲了一口。
小封弥的耳朵被爹爹娘亲的手捂得严严实实,习以为常地自个儿再捂一层,他心里明镜似的,爹爹娘亲要先说话,再亲,最后才会抱他。
“转过来吧小子。”司绒揉揉儿子的头发,这一头小卷毛又软又蓬松,手感好得不得了。
“娘抱。”他把小芒弓解了,张开手。
司绒笑笑,一弯腰,抱起封弥刚“啵”了一口,小腹就传来阵阵闷痛。
封暄当即拎起儿子后脖领,扛在肩上,扭头吩咐九山:“去请吴青山。”
天边滚来闷雷,草浪窸窸窣窣地一重推着一重,整片天穹都被染成了铅灰色,一条冽冽电龙骤然翻涌而出,搅风弄云,豆大的雨滴猝不及防地砸落迸溅。
封暄关上了窗。
屋里搁着冰山,吴青山阖着眼,须臾,神情有些凝重:“换手。”
司绒看了封暄一眼,奇怪的是,两人都怪紧张,递给对方的却都是安抚的眼神。
雨点急促地敲打在惊鸟铃上。
片刻后,吴青山收了手,欲言又止地把司绒和封暄看了一圈,最后一指头定在角落的冰山上:“这东西不好再搁这么近了,放到外间去刚刚好。”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神医爷爷,为什么要放到外边去,这多热啊。”只有封弥一派天真地问。
“因为,”吴青山背着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