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梨自知这样不对,可是这样被人拥在怀里,竟是那般温暖,令她有些眷恋。
心慌意乱了半天,他再没做什么,叶梨才渐渐冷静了点,这时才发现,白日穿的道服,仍好好穿在身上。
他虽突然亲了她,却应当并没趁着她昏迷占别的便宜。
可是,他怎么可以亲她?
她怎么可以被他亲?
心里百般愁绪,压得叶梨疲累不堪,竟然就这样又睡着了过去。
从小到大,这还是叶梨第一次与人这么亲近。
她才不过在人间活了十几岁,就辗转了好几处地方容身。
幼年时的记忆,整个儿模糊不清,只记得艳丽的色彩和闪烁的灯火,很是有些美好,却又不知为何,让叶梨有些惧怕。
打能记事起,叶梨就在邙山丰极观,养在无虞法师身边。无虞虽养她,却总是冷冷清清,从来未曾笑脸对过她,也没说过关心她的话,更不会与她亲近。还是在无虞法师重疾临终的时候,叶梨才知道,无虞,原来并非她的师父,却是她嫡亲的姑母。
只是无论无虞是她师父还是姑母,都无所谓,她已接受自己是个小道姑,会一辈子在丰极观里清修,直至终老。丰极观,就是她的“家”。丰极观虽无亲情和暖,却也足够安定。
可是,无虞法师病亡之际,和叶家人商议好,派人把十三岁的叶梨接回了叶府。
长途跋涉的路上,她也曾暗暗向往过回到真正的“家”,一个幻想中温暖又柔软的地方。
可惜,等到回来,并无人与她激动相认,倒是被叶老夫人叫去,厉声叮嘱了无数话,话里话外只怕她与叶家丢脸,只教她要乖顺守规。
后来倒也认了叶家很多人,确实是一大家子,从祖母往下,有不止一个伯父伯母、堂兄堂弟、堂姐堂妹……叶梨努力记住人,最终却发现,并无人想认下她,甚至害怕与她接近些,便沾染了晦气,看到她都要绕着走。
她被安置在叶府最偏僻的落雪院,平日里连问安都被免去,只让她最好连院子也不要出。
她本该憎恨“登徒子”,却在他怀里,寻到了温暖和亲切。以致半夜里醒过来时,都没有挪动半分,默默又闭上了眼睛。
她已不再想明日醒来会如何,只想贪恋这一时的温暖。她从未得到过的身体相亲和温馨拥抱。
她贪恋着这样的拥抱,几乎舍不得睡着。不知过了多久,抱着她的人轻轻动了动,打了个哈欠,又用手轻轻触摸她的脸颊。叶梨装作没醒来,他却侧了侧头,方方醒来的声音,带着几声沙哑的磁性魅惑。
“可以亲一口小道姑再走吗?”
叶梨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装睡已被看穿,才想要拒绝,他却小心翼翼把胳膊,从叶梨颈下一点一点挪出去,然后在叶梨额上轻吻了一下,就轻手轻脚出了门。
门咔嚓一声合上,叶梨猛地睁开双眼,觉得心口空落落的。她又听了听,很久都不再有什么声音,就用被子把自己连头带脚整个捂住,无声的哭起来。直哭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过去。
再醒来,外面已经阳光灿烂。叶梨从床上坐起,打开窗子发呆。从窗子望出去,小小的道院一目了然。东边单独的一间,便是兰九的祭堂。叶梨看了看,又捂脸痛哭起来。
她终于明白自己这些日子,为何会突然对兰九生了怨恨。
不是因为兰九曾做了什么,而是因为她渐渐心生了邪念妄意,却反倒憎恨起兰九来。
哭了一阵子,看着日头快到当午,叶梨忙下了床榻,收整自己。
每日正午的时候,会有人来敲道院的门,问叶梨可需要什么东西?可要仆从进来帮忙打扫。叶梨自力更生惯了,大多时候并不需要仆从,于是只让每过几日来送些吃食日用即可。
她慌不迭步入院子里,打了点井水。井水冰凉,正适合洗脸和冰肿了的眼睛。
才收拾的差不多,果然门就响了,叶梨到了门口,垂眸低头,让人把送来的东西放在门内,又道:“我吃的少,以后每逢一和六来送即可。若有需要,我再去前头找您。”
来人诺了离开,叶梨才把送来的吃食物什一点一点搬进来,收起来,倒是暂时忘了烦忧和难过。
等收拾好,吃了点东西,站在院子里四望,发现这个道院竟如此之小,连踱步也踱不了几步。叶梨犹豫了下,挪了个椅子,小心翼翼攀爬上院子西侧刻着道符的镇宅石碑。
桃皈观位于京城的西面,周围是一片林木,站在道院里,就只能望见头顶一片天空,但是站在石碑上,就隐约可见远处,高顶飞檐林立,不知道都是谁家,家里又有什么人。
兰家和叶家商议,让叶梨为兰九守贞,一起把叶梨塞进桃皈观后面的小道院里,就再也没了消息。一开始倒是派了一个嬷嬷伺候,可是那嬷嬷有一日偷了叶梨放在外面的财物,再也不见踪影。
叶梨倒是还藏了银两,道观里的人也说,如有需要,可以再帮她买一个服侍的婆子或丫鬟。不过,那又何必,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