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拿起木勺,舀了一勺清酒,细细淋在灶门,酒算喂过灶君了。
他收起木勺,又把灶君的画像从墙上请下来,与纸钱纸马放在灶门口,一同烧化了。
恭送灶君上天的仪式就这么结束了。
小和尚低声道:“阿弥陀佛。”
“小师父辛苦了。留下吃个饭吧?”
那小和尚腼腆得很,怕他不答应,林稚又道:“就是这些祭灶供品,没什么其他旁的吃食,小师父不必思虑太多。”
对方终于同意了:“多谢施主。”
吃完香甜的糯米丸子和糖豆粥,那小和尚终于说了除了“多谢施主”、“阿弥陀佛”之外的话,“很好喝。”
其实林稚很想再问一句“寺院的吃食如何”,但看对方多说了一句话就腼腆得不行的样子,到底是忍住了。
沈小七却没能忍住,问对方道:“你们寺庙祭灶都做什么?”
小和尚双手合十,“寺中会举行法会。”
“哦”了一声,沈小七点了点头。
小和尚离开之后,林稚带着阿青他们把刚刚烧完的纸灰扫走,摆出来的供桌复原,猪头和鲜鱼拿下来留着晚上吃,剩下的糖豆粥和米饵便是几人的午饭了。
虽然让阿蓝放了多多的红糖,这糖豆粥喝起来却并不齁得慌,甜度正好,里面的赤小豆煮得软糯无比,阿青那碗蜂蜜糯米丸子也香甜可口。
吃了这么多甜食,林稚后知后觉,孟琼舟应该挺喜欢祭灶仪式的吧?
祭祀灶君没什么固定的时间,大多在早上,但也有过了中午才不紧不慢送灶君上天的,比如林稚现在遇见的这位。
对方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儿郎,来过酒肆几次,并不脸生,“店主郎君这里可还有祭灶供品?”
他有点懊恼地道:“一路问了好几个从食店,都说没有了。”
晨间那女郎起得那么早都没得卖了,更何况是现在?
“有是有,不过只有胶牙饧了。”林稚道,“小郎君可还需要?”
那小儿郎叹了口气,“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林稚给他盛了一碗,装进食盒,又拿出之前的烧烤竹签,额外给他搅了一串麦芽糖。
看他一身明显的举子打扮,林稚笑道:“郎君若是明年金榜题名,一定记得二十三就准备这些祭祀供品,不然就卖没了。”
“我记着了,多谢小郎君。”那人接过那晶莹剔透的胶牙饧,终于笑了出来。
今日人们都在家中祭灶,除了这几个“漏网之鱼”,酒楼迎来了难得的清净,林稚他们四人一人举着一棍麦芽糖,坐在胡床上小口吃着。
丝丝缕缕的甜,并不十分浓烈,一点一点地浸润口腔,有股淡淡的麦芽香气。
“把这种糖熬得稀点,再放些白糖和冰糖,熬出来的糖稀可以做成各种糖画,可以做出各种花鸟鱼虫,孔雀,狮子,老虎,金鱼……”
看见沈小七明显憧憬起来的神情,林稚补充上后半句话,“可惜我不会做。”
沈小七顿时泄了气,但又很快给自己充好了,“没事,无非是形状不同,我吃这糖也是一样的。”说完又低头咬了一口。
林稚点点头,心想这也算透过现象看本质了。
中午吃了太多糖,晚上的小年夜饭便都是些咸口菜肴,猪头rou拌胡瓜、翡翠鱼片卷、虾仁蒸蛋,还有一道羊rou签——就是也上过《玉食撰》的那道菜。
羊rou拆成细丝,加蛋清调和成馅,用猪网油卷成细长筒状,下油锅炸至金黄,外脆里嫩,香酥可口,因外形像寺庙里求得的签筒而得名。
林稚吃着觉得挺好,外香里鲜,有点像炸小酥rou。
其他几道菜也很好,猪头rou细嫩而有嚼头,咸汁入味,翡翠鱼片滑嫩鲜美,虾rou蒸蛋更是细腻鲜滑,特别是里面的虾仁,rou质厚实又甜爽。
总之林稚又吃撑了。
累了一天,他今日困得格外早,不到亥时就回了屋子。
还没放下床帷,有人敲门:“小郎君?”阿蓝的声音。
林稚起身给他开门,还没开口,一盏灯递了过来,“小郎君忘了这个了。”
于是林稚想起来,腊月二十四这天,要在床底下点一盏小灯,以驱秽邪。
接过那盏灯,林稚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差点忘了。”
阿蓝也笑:“小郎君是贵人多忘事。”
两人又说了几句,阿蓝又去给其他两人送灯了。林稚心道他这个院子真是卧虎藏龙,个个都是贵人。
重新回到屋里,他把点燃的灯放到床下,脱了衣服和靴子,躺到床上,忍不住把孟琼舟送他的汤婆子拿出来看。
盯着上面的芍药花纹看了许久,他轻轻出声:“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1祭灶仪式参考《过一场风雅的宋朝生活》、《东京梦华录》
2羊rou签做法改自羊头签
第84章 蝴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