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听到太医说“切莫下地”,心想总算说到重点了。这个太医着实啰嗦。先是问“泛酸呕吐”,莫非识破了她有孕?转念想连太医都诊出“喜脉”那就是娃娃还在肚儿里,忍不住欢欣,往福临怀里拱了拱,张着手寻到福临修长的手,五指往他手缝儿里一勾,虽他心思还在太医问话回话上,但仍自然地挤走两人
“不吃药怎么能好?”说着去找她的眼睛,她眼里都是倦色,往日黑白分明的眸,今夜磋磨,布着几条血丝,脸色苍白的,唇色也淡。这一看给他心疼坏了,傍晚还唇红齿白的鲜灵灵,剥花生、抱着三阿哥打趣儿他,这会儿怎么面白如纸。立马转了风,“好,不吃,给太医瞧瞧怎么回事儿?”
见宝音吞吞吐吐,福临心一沉,小媳妇儿弱弱靠在他怀里,绵绵的一副身子,本来费了许多力气才养得稍旺健些,如今又虚弱下去,昏了一次,今夜又喊肚子疼,问她乳娘话,乳娘要说不说,难道是什么厉害的症候。赶紧搂紧了她,换了副威严的嗓音拷问宝音:“不要吞吞吐吐,据实说。要紧嚒?”
皇帝想了想,说:“没有。”
皇后的症,在太医院是挂了号的,难诊。前次也宣过一次太医,当着太后的面,分明是脾胃不和,可一殿人都盼着是“喜脉”,当值的太医还指望捏着腕子多号会儿脉儿,趁机想想怎么回禀,结果皇后只给捏了不足一盏茶的功夫,一抬手撤了腕子,打太医个措手不及。
太医听说皇后去看过三阿哥,暗忖“喜脉”必是诊错了。皇后既是去探了龙嗣,肯定想到自己大婚小半年,还未有“喜信”,子嗣艰难,难免“急火攻心”,又叠上经期,引致“血崩”。
战战兢兢的“脾胃”两字刚出口,太后的脸先冷下来,皇后又不肯吃药调养,从头至尾太医都讨了个“没意思”。从此太医院就都不愿给皇后诊症,万幸,那回之后,皇后也没诏过太医。谁知道这次,火急火燎叫太医来,还“血崩”?!
“这症起得奇。娘娘今日饮食、行动有异于往常嚒?”太医又换了个问法,饮食、行动,总不是万岁爷能详知的。
“娘娘怕是经期‘血崩’,刚吃了成药好些,最好请太医来看看才稳当。”宝音跪在地上说。
于是慢悠悠回说:“刚宫中姑姑说已经吃过成药,再吃方剂怕药性相冲,反于凤体有碍。若是症候不急,食补也是一样,多吃山药、鸡头米的汤羹,鹿肉、鱼虾也宜多食,止血前切莫下地,以静卧为主。”
金花听到他的声音,忙应着:“万岁,我好多了,您进来嚒?”话还没说完,他早急急忙忙大步踱进来,三两步迈到她身边,趁着宝音松了皇后跪下去行礼,坐了之前宝音的位儿,在金花身后搂上她,说:“还疼嚒?”说着摸了摸自己的手,还带着外间儿的凉气,于是只把手扶着她的胳膊,像是怕吓着她一般,凑到她耳边温温柔柔地说,又问地上跪着的宝音,“姑姑,以后月月如此?可有法子医治?”
想再切脉细诊一番,看皇后翻着腕子跟皇帝十指相扣,明显是不想再给诊,万岁爷又急切地问:“碍事嚒?可有医治的法子?”只得斟酌着说:“依臣看,不碍事,臣开个固本培元的方子,娘娘放开心怀,慢慢养着就好了。”皇帝这么关切,事事比皇后自己知晓得更细致,又抢着回话儿,太医先不敢说症候厉害,又不能说药到病除,加上“放开心怀”这样看不见摸不着的条件,若是一直没养好,就是一直没“放开心怀”罢。
太医一搭脉,先皱眉头,影影绰绰的“喜脉”,可是太后自宫外情来的“妇科圣手”一直说“血崩”?南辕北辙。于是问:“娘娘最近可有什么不适?泛酸呕吐?”
两人正小声商量,皇帝已经在外间心煎了大半个时辰,实在忍不住了,探头进来,问:“皇后?”
她的后脑勺枕在他锁骨上,几根头发翘着,正正好挠他的脸。本该奇痒无比,他心里存着事儿,就只把脸颊在她头顶蹭了蹭,又怕她费力说话,耳朵凑到她唇边。听她说:“传。可是先说好了,万岁我不吃药。”
太医来了,宝音一口一个“血崩”,搅得太医也乱了阵脚,覆着帕子摸脉,左右手都摸足一刻钟。
如有天助,又听皇帝说:“固本培元,不吃药能有什么法子?”太医听了这句就是救命了,不吃药,太医能怎么治症。既然不吃药,医不好也不是太医医术不济。更兼他到底没诊明白皇后的症候,固本培元是万能方剂,什么症候都适用,身子强健自然百病自愈。
在蒙古的王公贵族中间,想事情更周到。只是她想不到,皇后和皇帝感情甚笃,太后简单地使点计策、用些邪|药不碍事。
又对着殿外喊了声:“速传太医。”
“夜里去看了三阿哥,回来就……饮食都跟往日一样。”福临细想了想忙道。
福临先听到“血崩”,心里止不住犯迷糊,后来听到“好些”,又硬攥着金花的胳膊让自己回魂,低头看,他的手指甲边缘都变白了,蓦然想起来手中的胳膊细嫩,忙撒了手,小声问她:“传太医嚒?”
“回万岁爷,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