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灰意冷之际,远处突然传来男孩的呼声:
“泉鸟,泉鸟!你在哪里?”
我讨厌这种声音,它唤醒我被人从身后抓住的恐惧,以及被拒绝的难堪。对此置若罔闻,我继续向前走着。
于是那声音逐渐变得急切,甚至掺杂上了委屈的哭腔:
“等等我、等等我呀,泉鸟!”
供访客徐行赏花的小道上铺满了灰蓝色的石子,屐齿前段略微陷入其中,好像迈进沙地,随行发出“沙沙”的轻响。
在这种地势上奔跑,一不留声就会被石子绊倒。
“呜。”
身体摔入沙地,直哉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呜咽。
他不是我可爱的洋娃娃……装作不知道就好了。
但那一瞬间,我还是感到了动摇。
我在繁花中驻足,最后回首望他。
直哉正狼狈地跪在地上,吃痛地咬紧嘴唇,用双手撑住身子,脚上一只木屐的带子因奔跑断开,滚到一边。
那些石子有蹭破他的膝盖或者划破手掌么?
为了防止伤口进一步恶化,我第一时间唤出影子,将直哉的身体同地面隔开,匆匆走过去扶他。
作为优秀的继承人,直哉第一时间用咒力护住身体,皮肤仅有一层渗出血珠的小伤口。
为了防止我再次离开,直哉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是个敏感的孩子,一旦捉住我的情绪,意识到我对他的重视,就会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委屈转换为了不甘,面上的绯红还未褪去,他仍在喘气,小小的胸膛像风箱起伏。隔着一层薄薄的生理泪水,直哉瞪着我,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愤怒地质问:
“我一直在找你……但你根本不回头。”
“为什么?为什么不理我?你明明听到了吧?”
我讨厌发怒的样子、我害怕面对他人。
他好像从我的洋娃娃,变成了禅院家的男人或者妈妈。
为什么他们要对我发火?我完全没办法理解这些事情。
我愣在原地,直接面对这样激烈的情绪,突然掉下来了眼泪:
“因为好难过,好难过喔。之前我参加了家族的宴会,他们跟我说了很过分的话。”
……
“我并不是直哉的母亲,所以很多事情都做不好,会忍不住担心直哉有没有讨厌我。明明就在身边,但是却不说话,那直哉也会变成我不认识的小孩么?……光是这么想想,就觉得痛苦得无法忍受了……”
“她们为什么要说这种欺负人的话,我讨厌这样……但我比直哉年长吧?所以我还是要担负起责任吧?我只不过想先一个人先静一静。”
“可、搞砸了,我又搞砸了……”
我的洋娃娃漂亮的眼眸如同一面镜子:它映照我的脸庞,如果我悲伤,它也会哭丧着脸,如果我微笑,他也会扬起嘴角。
它让我忘记孤独,所以它绝对不可以这样对我保持沉默。
颠三倒四说出解释的话语。为了查看直哉伤势我本来就跪坐他面前,哭得太厉害的结果便是身体也因为眩晕摇摇欲坠起来。
于是直哉解开了对我手腕的桎梏,他用双手稳稳地扶住我的肩膀,好像受辱的人变成了他本人,直哉发出不可置信的反问:
“你被人欺负了?真是群该死的家伙。”
熊熊燃烧的怒火也在不知不觉中调转了方向。
“……我没有要离开你。”
正如我过去安抚年幼的他所做的,直哉环住我的脖子,把自己的肩膀当作一个可供依靠的小小港湾,让我将濡shi脸埋进他的颈窝。
“只是,我也遇到了无礼的家伙。”
直哉低沉的语气向我坦白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会跟侧室的孩子们一起参加通识性的课程,等到课间休息的时候,其中一位少年突然掏出了一个漂亮的蹴鞠球,神气活现地同大家炫耀说:“这是直毘人大人看望母亲时特地为我带来的礼物”。
“这是下鸭神社每年‘蹴鞠祭’的专用品。看啊,这柔软的鹿皮,柔滑的光泽。请直哉大人也跟我们一起玩吧!”
“我那里还有好些新奇的东西,私下也可以一起……”
他得到了一只小小的皮球玩具,那直哉得到的就是神社境内糺之森举办“光之祭”发现的特别咒具——
“莹莹闪烁的月之灯”:接受月亮的祝福吧,在这片静谧的森林,所有人都能拥有不愿醒来的美梦。
两者珍惜性对比可想而知。面对这种无聊的炫耀直哉本应该调头就走。
但联想到少年的身份——他的母亲是一名丰盈美丽的女性,最擅长三味线的才艺,最近颇受直毘人宠爱。直哉欲将离开的脚步还是停了下来。
“你让我陪你摸这种垃圾?”
“你在得意什么啊?”
他带着冷笑走了过去,抬手便毁掉了对方的玩具。
现在,直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