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口吻类似长辈哄孩子,跟询问从游乐园归来的小朋友今天都玩了什么项目没区别。
甚至还给人一种错觉,那游乐园就是他家开的。
黄净之惊讶于父亲居然会跟这位合作伙伴聊这些偏私人的话题,至于他在n市的经历,也不知黄淮笙了解多少,父子俩在这件事上维持着一种微妙而又默契的缄默。
又或许,他就是想借李熵容的口试探些什么也未可知。
“容总是土生土长的n市人,问这种问题就好像在说:‘让我考考你。’”
黄净之纯属故意找茬,本意想让人知难而退,李熵容表情很淡地笑了一下,偏过头看他,不疾不徐:“你为什么叫我容总,而不是李总?”
他的五官轮廓是黄净之很熟悉的高鼻深目棱角分明,李家祖上应该有少数民族的血统,但又跟李济州那种浓墨重彩杀伤力极强的英俊不太一样,也可能是被气质中和掉了,更为内敛深沉。
“一个称谓而已,李总介意的话,我改口就是。”他倒从善如流,细听之下却压根不像那么回事,语气好生敷衍,带着明显的边界感。
李熵容能感觉出他并不是很想跟自己聊天,两人站在檐下共赏一轮圆月,彼此间的气场却像是隔着楚河汉界,融不到一处去。
他抬起夹着烟的手,无所谓地笑了笑:“随你开心,怎么叫都行。失陪,我去抽根烟。”
等李熵容走远,黄净之重新拿起手机,屏幕还停在微信好友圈界面,新通知提醒持续刷新,可在那琳琅满目的头像里,却不见了先前点赞的那位。
那晚一次不甚友好的简单交流后,李济州一度以为他已经被黄净之“礼貌”拉黑了,所以猝不及防刷到对方发的好友圈时,硬生生愣了几秒钟。
一张像是随手拍下的风景照,毫无镜头美感,光影,滤镜,布局,这些统统没有,只一轮圆月当空,花团锦簇,配文也直白,花好月圆。
原来大明星也这么接地气。
错手点了赞又取消,但愿没被对方发现,不过即便发现他也无所谓。
李济州几乎脚不沾地忙了一天,连中饭都没顾上吃,拉着不同部门的管理层连着开了三轮会,头昏脑涨一肚子官司,这些人里有一部分是方炳辉的死忠亲信,习惯了推诿扯皮的行事风格,早练就一套欺上瞒下的周密话术,李济州有心揪出一两个典型杀鸡儆猴,他向来杀伐果断六亲不认,也真就这么办了,效果立竿见影,只是散会后没多大会儿,电话就打到他手机里了。
他就晾着,一个也没接。
傍晚六点多,助理敲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想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吩咐。
李济州整个人陷在真皮座椅里,正抱臂闭目养神,被动静吵醒,坐起身道:“你帮我订个晚餐,然后下班吧。”
助理点头说好,半个身子退出去,想了想又探进来多嘴问了句:“李总,你还不下班吗?”
“下了班也没地儿可去,不如在公司待着。”李济州边说边拿起桌上的手机,低头划开解锁。
助理默了声,悄然退至门外,这架势看着像为情所伤,真真太阳打西边儿出来。
有人“花好月圆”,有人“孤芳自赏”,李济州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脚下匍匐着城市夜晚的车水马龙,四通八达纵横交错,高层办公室内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太静了,静得让人心口莫名发慌,又像是被丢入密封的罐子里,唯剩的氧气被一点点蚕食殆尽后,窒息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他从来都不是个能耐得住寂寞的人,也无须耐得住,反正招招手就有人心甘情愿投入怀抱,或许正是先前百无禁忌的生活太过Jing彩纷呈,才衬得此刻孤家寡人的寂寥这样鲜明深刻。
他拿过手机点进播放软件,分秒之后,一首粤语老歌被轻柔女声yin唱出来。
“……没法掩盖这份情欲盖弥彰,这一刹情一缕影一对人一双,哪怕热炽爱一场……”
饭局结束在十点多钟,司机开车送郑秘书和黄净之回去,前者今晚也陪着喝了不少酒,上车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车内静谧无声,窗外霓虹光影变幻流动,经过一个大型商圈,巨幅led屏幕上播放着即将到来的国庆档影片宣传预热,男主角刚折桂华语三大电影节之一的明珠奖,新晋影帝魏之宁,跟他也算是半个熟人,趁等红绿灯的时间,他横起手机拍了张照,发到bathory三人群里,并艾特了队友白礼生。
正主没反应,颜砚跟住在微信里一样,立马跳出来嚷嚷:队长你太歹毒了,自己花好月圆还不够,偏要出来刺激小白。
黄净之没搭理他,其实想想也是,自己那胎死腹中的一厢情愿,和队友白礼生惨淡收场的爱情故事相比,实在算不上什么。
他点进朋友圈,想把之前那条删掉,页面刷新,一则几分钟前的歌曲分享出现在最上头。
发布人是李济州,那首歌的名字叫,《最爱》。
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李济州前脚刚踏进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