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轻重权衡之下,许多大臣为李涪的过错开脱,认为他素来敦和柔善,孝顺友爱,此事起于对妹妹的偏疼,而且请罪的折子早已备好,可见毫无欺瞒之意,如果责罚太过,不免有伤父子之lun;甚至不少人弹劾陆九郎,指责他欺弄公主,行为不当,才引出如此恶劣之事。
反对的臣子则认为大皇子能在宫中诱捉高官,将之投于兽池,绝非仁德者所为,足见心怀恶戾,孰知将来不会逼宫犯上,绝不可委以社稷;陆九郎战功赫赫,甚至能力搏猛狮,却受皇子的擒辱折虐,若不加以重惩,必寒了臣子与天下人之心。
两边的臣子争得不可开交,有的跳脚,有的怒骂,有老臣甚至以头撞柱,血溅御前,来了一场以死进谏的大戏。
韩昭文的金吾大将军是个闲职,当然不会卷入纷乱之中,保持了冷眼旁观。
等下朝归来,他对妹妹一述,叹道,“大皇子厉害,本来已显颓势,许多人觉得他慵碌怯懦,不合为君王,开始偏向五皇子,他索性借荣乐公主发作,一来除了陆九郎这眼中钉,拔了李睿在左军的利爪;二来自请废庶,以退为进,引得众臣激争,群起相保,难住了陛下。似这般狠绝的手腕,一旦天子病重还了得?”
幸亏丁良倒了,李涪已无法干预禁军,传闻正是陆九郎献计设局,难怪李涪对他恨之入骨。
韩明铮静默片刻,“陛下会如何决断?”
韩昭文思了片刻,评论道,“陛下经此事有了警醒,必然对他更为厌恶;但朝议汹涌,也很难在此时立李睿为储,大约会含糊了之。陆九郎虽然未死,引起的争议过大,也不是好事。”
韩明铮轻道,“可有人质疑韩家与他的关联?”
韩昭文也不隐瞒,“确实有这样的风议,毕竟两次都是你救了他,不过我只称是义勇,陛下也未过疑。”
他见妹妹神情低郁,叹了口气,“好在咱们家已承了节度使,你也不必过度戒慎,陛下今日就要去往骊山,时辰不早了,我得去宫门处候着。”
天子给百官吵得头痛欲裂,将赴行宫的安排提前,韩昭文交待完妹妹,带上车马与侍从,午后就随着浩浩荡荡的宫驾起行了。
韩昭文带人一走,宅子空荡起来,连司湛也不知溜去了何处。
韩明铮无事可做,将刀枪取出来养护,弄完了洗净双手,日头已经偏斜。
她在庭中望着陆府的高楼,踌躇良久,终于攀上了两家的隔墙。
陆府的后院花枝垂塘,碧竹丛簇,桂香沁人心脾,望去一片空静,不见一个下人。
陆九郎应该在府中养伤,韩明铮当日见他浑身鲜血的给人抬下去,不知伤情如何。外头众说纷纭,有的道他毫发无损,有的传他浑身骨碎,此时想临别一探,见四下无人,她跃下墙头,往楼阁行去。
没想到才行了几步,陆九郎从楼内奔出来,他衣着散乱,似随意抓了件外袍,脚下的木屐都歪了,惶然迎上来,“你来了——进屋坐——”
韩明铮见他行动自如,分明无大碍,伫立迟疑了片刻,还是给他迎进了楼内。
陆九郎又想起要倒茶,匆忙翻找茶筒,一提壶发现没有滚水,现出了尴尬。
韩明铮看他忙乱,也觉好笑,稳了稳神,“不用了,我来一探就走,你伤势如何?”
陆九郎讪讪的搁下壶,露出的一线胸膛隐见赤红,“受了些擦撞,歇一阵就好了。”
韩明铮取出一枚药瓶置案,“这是韩家秘制的金创药,你胸口的伤还是好生敷扎。”
陆九郎一怔,不自在的拢襟,“其实没什么,不必费心。”
韩明铮静了片刻,“随你,我很快要离开长安,朝中争斗险恶,你自己多留心。”
她没什么可说的,转身向外行去,正要踏出门槛,门扉倏然给人从后方扣拢。
韩明铮意外,顿生不快,转身凝住了陆九郎。
陆九郎退了一步,眸光幽沉,扯下外袍现出□□的半身,“你瞧,这不是伤。”
室中漾起了一抹红光,韩明铮一刹间怔住了。
光从格扉的绵纸透入,投在陆九郎身上,他宽硕的肩臂,肌rou浑厚又漂亮,然而半身如覆烈火,腾着一只鲜红的凰鸟。灵动的凤头伏于心口,华美的双翼傲然展翔,被赤云与火焰所拥,炫烈得栩栩如生。
陆九郎迫近,身躯近乎抵住她,“韩明铮,我一直想着你,是不是很可笑?”
韩明铮一退,背后已是门扉,二人相距咫尺,近到气息都似烫人。
陆九郎拉起她的手按在胸口,肌肤饱满光润,蕴着无穷的力量,热意汹燃,心跳不断震动,宛如从指尖连到了心尖。
韩明铮本能的要抽手,陆九郎强硬的不放,两下静默的僵持,唯有心跳越来越快。
陆九郎眼眸灼亮,声音却低哑脆弱,宛如乞求,“我忘不了你,发疯一般想——我做了许多蠢事,本来已绝了望,可是你来了——”
韩明铮心神大乱,一时失了应对。
陆九郎带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