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含沙射影,底下的宾客怎会听不出,气氛骤然而凝,人们不觉望向了韩明铮。
韩明铮神情无波,只当不闻。
沈铭心头一沉,公主这是记恨乐游原的三箭,刻意来出气了。
天家娇女又盯了一眼陆九郎,见他眼皮微垂,同样毫无表情,当即冷笑,“府上既然有喜,怎可无贺?我着人备了一支舞,与诸位同乐。”
公主携来的伎乐奏起管弦,靡柔的乐声响起,一名舞伎卸了斗篷,在场中开始起舞。
舞伎穿深色男装,青丝高束,打扮与韩明铮一式一样,雄纠纠的持剑而舞,起初还算悦目,随即加入几个士兵打扮的男人,看似受女子指挥而战,姿态却十分低猥;女子的扭动也越来越不雅,与众士兵调情般嬉弄,最后被众男戏耍,大加挞伐,媚态百出的滚地翻缠,宛如女奴求欢。
曲乐欢yIn轻佻,舞动不堪入目,满园宾客怪异的沉默,谁能想到得,堂堂一国公主竟以这种荒唐的方式,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河西的赤凰将军。
达枷本来无聊得近乎睡着,意外瞧得好戏,竟然大笑起来,幸灾乐祸的喝彩,“好舞!妙极!妙极!”
韩明铮从未如此愤怒,耳畔嗡然作响,额角微微发麻,生出一种眩晕般的杀意。
沈铭面带怒容,压低声劝道,“千万别理会,她就是要激你发怒,一旦动手就难逃犯上之错,别让她得逞!”
聂尚书气得发抖,但宴上并无地位高过公主的皇亲,谁也不敢规劝。
好容易一舞终了,荣乐公主恶意的一笑,“这位是南曲的商娘子,号称才艺双绝,还是陆将军的心头宠,练了多日也不过如此,诸位说是不是?”
舞伎正是商青青,她苍白着脸,汗淋淋的从地上爬起。
荣乐公主并不打算就此罢休,身旁的宫女上前一喝,“贱婢!你忘了什么?”
商青青面如死灰,跪行至韩明铮的席前,“请——贵人示下,舞得好,求赏——”
如此恶毒的羞辱,就算赤凰将军跳起来将她砍了,众人都不会惊讶。
满园只有达枷的狂笑声,他抚掌大乐,看得笑不可遏。
韩明铮一动不动,面容冰白,煞气凝眉。
沈铭站起身来,不卑不亢的道,“此为聂太夫人寿宴,公主不合如此行事。”
他虽然出身高华,目前只是中书舍人,荣乐公主根本不理会,骄横的叱喝,“不肯赏?那就是跳得太差,打死这贱婢!”
宫侍立即近前,要把商青青拖下去杖死,美人绝望的哭泣,如无辜待宰的羔羊。
陆九郎面颊紧绷,眼神沉黑,似什么也没有看,目光落在虚空之中。
就在宫侍将要扭住商青青的一刹,韩明铮蓦然一动,然而身上并无冗物,她略一思忖,从靴筒取出一柄短刀,置在美人掌心,“赏。”
谁也没料到她竟生忍了这份屈辱,还给赏救下了舞伎。
满庭宾客哗然而议,荣乐公主得意至极,骄然又轻蔑的大笑起来。
折风华
◎堂里子的事也指望我插手?荒唐!◎
商青青近期受了无数折磨,直到给人扶出庭院,才似从漫长的噩梦脱出,在廊下双腿绵软,捏着赤凰将军赏的短刀,抑不住的发颤。
陆九郎追出来,商青青方要开口,给一指封在唇上,他的狭眸深锐幽长,带她出去用马车送回了南曲。
陆九郎在车内解开商青青的衣衫,见雪嫩的肌肤密布血点,大片淤紫,可想吃了多少苦头,他绽出一抹寒凉的笑,声音却很温柔,“可怜的青青,一定很疼。”
商青青拢上衣衫转过来,盈着泪对他泣道,“为了九郎,公主恨毒了我。”
陆九郎显得格外怜惜,“幸好丁良倒了,我调入左军任职,今后有的是好日子,一定能护住你。”
商青青的身子微绷,强作出懵懂之态,“什么?”
陆九郎宛似不觉,搂着她话语温存,“你还不知道?丁良下了大狱,一帮党羽让我抄个干净,扔进牢里天天受刑,铁签子、铁烙铲轮流招呼,皮rou都烂完了,没一个逃得掉。”
商青青听得发冷,如被毒蛇所缠,几乎忍不住瑟抖起来。
好在陆九郎并未觉察,他收了赤凰将军的刀,取下腕间八棱珠镶紫金的手串,柔情款款的塞在她的掌心,“刀这等凶器不吉,我代为处置了,手串是殿下所赐,给你当作补偿,针刺与殴伤养几天就好,回去我使人送药,忙完了再来看你。”
说话间,马车到了南曲,他将商青青送到宅门处,院也没进就走了。
商青青看他离开,紧紧咬住红唇,也不理仆婢惊喜的迎来,冲进屋内关门翻箱倒柜,抄出金银匣子拢进包袱皮,不等收拾完,窗边传来一声尖细的冷笑,“娘子这是想去哪?”
商青青一僵,循声望去,窗前不知何时多了个焦黄脸的内监。
内监翻窗而入,一脚踢得美人伏地而滚,恶狠狠道,“贱婢!丁良失势了就想跑?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