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抽噎声让他回过神。
她没应他,不知是中毒后尚未完全醒来,还是故意不想搭理他,只是哭声渐弱,快要喘不过气了。
棺材里太黑看不清,可并不妨碍陆卫青用?手摸索。
果然,他在头顶上方摸到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当?即撬开棺材盖,露出一条细微的缝。
新鲜空气混着泥土的气息洒进来,小?姑娘长吁一口气、呼吸渐稳。
陆卫青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子,动作尽量轻些?,不让外头抬棺的人发现里头有动静。借着从棺材缝隙照进来的昏暗月光,他看清她的模样。
巴掌大的小?脸,瘦得颧骨都凸出来了,面色青紫得厉害。
她的脸上全是痛楚的泪水,不似中毒后的难受,倒像是陷入巨大的悲伤中,情难自已地哭泣,那干枯的嘴唇被咬出了血也浑然不察。
他低声唤她:“醒醒?”
苏霓儿感觉到有人在喊她,只是她意识模糊,浑身发软没有力气。
她知道她快要死了。
她一把大火烧了养心殿,却不曾想将自己困在漫天的大火中。
火舌混着滚滚浓烟弥漫,屋顶的木梁被烧断砸下?来,砸在她的左腿上。
她动弹不得,皮肤被灼烧的疼痛蔓延,混着烧焦的味道,刺鼻得很。
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绝望地挣扎。
棺材里,十岁的陆卫青连声唤了好几?次,小?姑娘也没醒来。
再这么?耗下?去也不是法?子,等到下?葬以后再逃可就难了。
他掏出一颗黑色的丹药,是母亲留给?他救命用?的,只有一颗。
片刻的犹豫后,他掰开她的嘴让她服下?。
少顷,她脸上的青紫散去,渐渐有了一丝红润的血色。
他尝试着再度唤她:“醒醒?我带你出去。”
哭得快要断气的小?姑娘终于醒来,怔怔地瞧着他。
纵然是小?时候的陆卫青,苏霓儿也一眼?认出。
周遭的环境逼i仄狭窄,只隐隐有一点昏暗的光。外头寒风呼啸,偶有招魂的摇铃声似咽似泣,诡异且沉闷。
这是哪?地府么??
头疼得厉害,脑子乱糟糟的,她恍惚间记起养心殿的那场大火,以为自己死了。
那场大火里,最后陆卫青来救她了。
她记得清切,他在大火中尚有生还的机会。
怎么?和她一起出现在地府?
听说阎王爷掌管生死簿,牛头马面勾魂,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她茫然地盯着他:“你怎么?也下?来了?”
陆卫青听不太懂她的意思?,索性沉默着没吭声。
苏霓儿以为他有难言之隐。
两?人穿着新婚的喜服,亲昵地搂在一起,好似生前的每一个相拥而眠的长夜。她蹙着眉梢,纤细的手指抵在他心口处。
“我们?成婚了?”
冥婚虽是陋习,却广泛流传于市井,属婚约的一种,受律法?的认可。一切来得曲折离奇,但终究是事实陆卫青极冷地“嗯”了一声。
苏霓儿大骇,怔了半晌后,颤颤巍巍地抚上他白净的脸。
他的脸带着少年的青涩,尚未长开,不易亲近的距离感浑然天成,可那双刚毅的眸子却未曾变过。
陆卫青身子一僵,从没有谁敢如此放肆地描绘他的轮廓。他本能地想要推开她,却鬼使神差地任由她抚摸。
苏霓儿的眸光停在自个过分瘦弱的手腕上。
这是一个小?女孩的手,不是她死前的样子,她又?极快地摸了摸自个的脸,哽咽着。
“我们?是小?时候的模样?”
陆卫青锁眉:“我今年十岁。”
那她就是七岁。
苏霓儿明白了,她做鬼也不得安生。
阎王爷不饶她,不仅让他俩做鬼夫妻,还要她打小?就服侍他。
生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有委屈亦有不甘。
入宫后他对她的冷落、他背着她有了新欢、新欢羞辱她她恨的,恨他变了心、恨自个糊里糊涂丢了性命。
即便最后他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她亦无法?坦然地接受他。
“哇”地一声,她大哭起来。
“我不要嫁给?你”
“声音小?点!”
陆卫青急急捂住她的嘴,压低了声线,对着她摇头。
外头抬棺的人动作一顿,相互间望了一眼?,低声询问着有没有听见什么?。
寂静的山林,便是一只雀儿扑着翅膀划过夜空,也能响彻山谷,更何况是如此清脆的女娃娃声。
众人负责抬棺下?葬,哪里晓得棺材里的人活过来了?只当?是闹鬼了。
做这行的,多少有些?忌讳,譬如公鸡见血不出殡、棺断土倒不下?葬。至于冥婚,忌讳就更多了。
一时间,人心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