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目下的光景当中, 温廷安坐于重新驶往鹅塘县的轻舟上,她思绪静缓了片晌, 适才想起,自?己昨晌去勘案时, 忘记去探望父亲温善晋了,毕竟,温善晋就在鹅塘县司职农事,虽然说?他具体在何处, 她并不?清楚, 但只消去细问一番鹅塘知县,她很快就能获悉答案。
正?思忖之?间?,面颊便是传了一阵冽凉的、如冰瓷一般的柔腻触感, 这?种触感教温廷安迅疾回过?神来,目色朝着近前望去, 发现是温廷舜手掬一碗冰镇荔枝,丹质白瓤的荔枝,被剥去凹凸不?平的表皮,露出了俨似天青瓷一般的晶莹果rou,它们悉数被放置在碗中央,雪胎陶泥质地的瓷碗,其边缘俱是均匀地平铺着一层薄冰,凉冽之?气浓重,像是结于虚空之中的绫纹霜花。
温廷安不?觉好笑,指着少年掌心深处的瓷碗:“方才,你就是用这?一只盛冰的碗,来冰我的脸的?”
她没有等来温廷舜的回答,对方捻起一枚剥好的荔枝,递至她的嘴唇前,薄唇噙起了一丝极浅的笑弧,他道:“张嘴。”
温廷安仍旧有些芥蒂的,下意识左顾右盼了一番,堪堪发?觉,这?一艘轻舟之?上,竟是只有她与他两人,甫桑和郁清,不?知潜伏至何处去了。
这?教温廷安有些意外,原是绷紧的心神,此刻松弛了不?少,一直绷成细弦的神识,亦是恢复成纾解、放松的状态。
她淡淡地轻咳了一声,偏过?螓首,略微启唇,微微咬住了温廷舜食指与拇指之?间?的荔枝果rou。
她咬住的那一刹,下唇与贝齿,在无?意之?间?,触碰到了少年的指腹与指节,她能感受到薄茧的质感,还有诸多剑伤的伤痕所造成的凸起的痕迹。温廷安垂眸下视,她很少观察温廷舜的手,当下聚Jing会神的凝察时,便是发?现,他身上的伤口其实不?少,骨腕处也有大量的伤口,不?过?,大都已经开始结痂,在皙白如纸的肤色衬底之?下,这?些伤口就显得愈发?显眼儆醒。
这?厢,温廷舜亦是怔愣了一番,他的指节触碰到了少女的唇珠,对方的上唇拥有姣好娇俏的柔软弧度,下唇薄嫩,往外翻翘,俨是滩涂之?上初启的蚌身,檀色的唇,因是蘸染着荔枝ru白的果渍,紧致的皮肤被晕shi了开去,因而?泛散出了莹润的光泽,似是诱人采撷。
温廷舜眸色黯了一黯,喉结小?幅度地上下升降好一会儿。心中有一小?块常年枯涸的、寸草不?生的地方,此一刻春回大地,冰雪消融,草长莺飞。
一股心念,前所未有的膨胀,俨若枝杈上的碧叶,被一阵熙和的风,吹拂得震荡不?安。
尤其是那一颗心,恍若教盐碱海水浸泡过?,浸泡得肿胀又痒酥,海chao退散后,他心河之?畔的滩涂上,留下了连绵成片的一片濡shi痕迹。
好像有一种不?能言喻的思绪,在他的心腔之?中剧烈地绞动?着,它如此强烈,但形态却是朦胧无?比,犹若一出云遮雾绕的远山淡影,它不?断发?酵并膨胀着,好像要从他的胸口之?中顶出来似的。
这?样的思绪,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捉摸,也教温廷舜有些难以把握。
这?端,温廷安并不?知晓温廷舜在思忖些什么,她一心惦记着他手掌上的伤情,当下缓慢地咀动?着荔枝果rou,清甜馥郁的香气在齿腔之?间?很快地漫延开去,她咽下去后,温廷舜低沉地道:“此则岭南特有的观音绿,据说?其滋味,乃属荔枝之?中的人中龙凤,你尝过?后,觉其味道如何?”
温廷安道:“初尝时觉得有些酸,但咀嚼入喉舌时,味道由酸转甘,韵味很足。”
她亦是拿起冰瓷碗盏之?中的一枚观音绿,递至温廷舜面前:“你也尝尝罢。”
少女指节颀秀匀长,俨若雨后拔节新生的藕根,在如凝脂般肤色的掩映之?下,荔枝果rou,就显得格外甘甜可口。
温廷安很少会有这?般主动?的时刻,温廷舜的眸色益发?黯沉,喉结紧了一紧,俯首,不?偏不?倚地衔住那一枚荔枝,也是在这?样的一刻当中,他发?现了温廷安掩藏在袖袂之?下的骨腕,皮肤上横卧着不?少伤痕,青紫交加,她的肤色本就白皙雪腻,在此烘衬之?下,就显得这?些青淤紫痕,格外醒目。
尝毕,他凝声问道:“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温廷安下意识要藏住伤口,但思及诸事与任何蛛丝马迹,其实都逃不?过?少年的眼眸,她又能藏住什么呢?
不?若坦坦荡荡、大方磊落地呈现给对方看罢。
正?好,她亦是意欲借着自?己手上创伤的事,好生问一问他的伤情。
温廷安的手被温廷舜掬在手中,少年就像是在握着一块珍宝,眸底俱是珍视,尤其是他细致地摩挲着温廷安手部?的皮肤时,她切身地觉知到,皮肤起了一阵浓烈的颤意。
温廷安道:“其实是没事的,这?些伤口,不?过?是在前两夜当中,被阿夕被推下水磨青泥板桥的时候,被她的匕首划伤的,现在已经结痂,是以并不?打紧。”
温廷舜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