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敬禾望向她,笑道:“你长大了,比从前更美,围观之人自然更多些。”
苏绾绾摇头:“我今日见一个小娘子被挤在人chao,跌跌撞撞,好生可怜,真担心她被人踩死。”
苏敬禾蹙眉:“还是你心细。既然如此,我们便多等一会儿吧,若是果真有人被踩死,到底不详……”
太阳一寸寸沉下去,在渊河上镀出金光。在河流的下游,郁行安也没走。
他没有去赴那九十二户人家的宴会,只挑出需要交好的人家,让随从去告了罪。
之后,圣人又召他去说了一会儿话。
郁四娘回来看见他,问道:“阿兄,我们可要回家去?”
“再等等。”郁行安道,“若再生sao乱,我在此处,金吾卫也会更用心些。”
郁四娘被说服了,在他身边坐下。
苏绾绾始终没走,郁行安便坐在河边,望着河面上的粼粼金光。
两人一个坐于渊河上流,一个坐于渊河下流,隔着两百丈左右的距离,目光所及,是同一轮落日,同一条河流的波光。
过了半个时辰,人流渐少,苏家兄妹要离开,他也命随从牵来马。
……
苏敬禾手握缰绳:“这天都快黑了。扶枝,不如我们骑快些,比比谁先到家。”
“好啊。”苏绾绾抚摸着自己的白马,总感觉它今日有些焦躁,“好久没比了,二兄,你可还让我?”
“扶枝,你已长大了,我可不让你。”苏敬禾笑道,“再让你,我可得输了。”
他说着,一扬马鞭,抽在马屁股上,他的枣红色大马率先疾驰而去。
周围的侍女护卫皆是笑:“小娘子,二郎这是诓您呢!”
苏绾绾也不恼,她轻轻地一夹马肚,温和道:“翻雪,咱们快走,追上他。”
谁知话音还未落下,白马翻雪就直冲出去,苏绾绾身后的侍女护卫纷纷惊呼:
“三娘!”
“小娘子!”
黄昏的风陡然化作刀子,直往苏绾绾的脸上扑。她听见身后响起无数的马蹄声,应是侍女和护卫们骑马追了上来。
但翻雪是千里挑一的好马,速度太快了。
它弓紧身子,甩开众人,它平日最怕踩到人的,今天看见前方一个提着菜篮的老妪,竟也不管不顾,直冲上去。
“翻雪,翻雪。”苏绾绾伏在马背上,一边安抚它,一边向左扯动缰绳。
左右两侧都是树林,不知翻雪是不是真的听懂了,竟果真绕开这个老妪。但它没有按照指令奔向左侧,而是奔向右侧树林。
“怎朝着右边树林去了?”崔宏舟蹙眉,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本来等着英雄救美。
吴仁道已经认出苏绾绾了,他擦了擦汗,暗自后悔自己出的馊主意,强笑道:“苏三娘向来心慈,兴许方才是担心踏伤那个老妪。”
“区区一个老妪,何须在意!”崔宏舟语气不满,挥动马鞭,打算追上去。
这时,吴仁道看见郁行安骑着马,跟进树林。
黄昏的风拂过他衣角,他骑在马背上,姿势很稳,面如美玉,姿态高洁。
吴仁道心念万转,他想起苏莹娘控诉的泪光,不知怎的,竟不知不觉说了几句废话:
“阆都城外的树林没有猛禽,但那些细碎的枝桠也够人受的。
“眼看天就要黑了,也不知崔仆射待会儿如何带苏三娘出来。
“对了,右侧树林里头似乎还有一处悬崖,崔仆射要当心。”
崔宏舟本来都要跟上去了,听吴仁道开口,想到吴仁道向来擅察言观色、关键时候只说要紧之事,便放慢马速。
他耐心听着,结果就听见这三句人尽皆知之事?
就这须臾的停顿,眼看郁行安冲得老远,不一会儿,苏家众多的侍女健仆也跟着骑马冲进去。
崔宏舟气得抽了吴仁道一鞭子,没空多说,也骑马飞奔而去。
马蹄声细碎,吴仁道一边注视这些骏马扬起的灰尘,一边摸了摸手臂上的鞭痕——他刚才用手臂挡了一下。
“主人,你无事吧?”随从在旁问道。
“无事。”吴仁道问随从,“倘若你是小娘子,你是喜欢郁翰林,还是喜欢崔仆射?”
随从张口结舌,半晌道:“郁翰林吧?”
“为何?”
阿草努力地思索少顷:“郁翰林更年轻,更好看,看上去也没那么凶,不会随便拿鞭子抽人。”
吴仁道点点头,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苏莹娘的泪光。他皱眉,紧紧地握住马鞭,本想骑马跟上,最后又勒住了缰绳。
……
苏绾绾握着缰绳,很快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这是马腹被低矮枝桠划伤的味道。
周围的景色向后疾驰,化作残影。
她感觉到了翻雪的不安,一边轻声安抚,一边稳住身形,拉扯缰绳,试图让马速降下来。
“